察觉到这一点的黄子澄心中不甘,但也不能说什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他问道,“老师,您是怎么回答那几道题的?”
“和你的回答相反。”欧阳贞坦率地说道。
黄子澄眼眸一震,随即苦笑,“不愧是老师,果然看出了陛下的意图。”
“你天天买报纸,却从不认真看上面的新闻,当今陛下多次的朝政布局都是在针对南北平衡,你却对这些事不以为意。”
“我~”黄子澄被噎住了,但心里终究带着不忿,于是忍不住想道,你知道这些居然不告诉我,你怎么当的老师?
欧阳贞随意地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是我也没想到陛下会出这样的题目。”仿佛能猜到黄子澄在想什么一般,他叹了口气后,说道,“就拿前段时日的一个新闻来说吧,一个军士娶了一个寡妇,过起了日子。结果这个寡妇的小叔子贪图她的美色,便把这位寡妇告到了衙门,要求这个寡妇按照收继婚的习俗嫁给自己。这个新闻不大,估计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
黄子澄心中一惊,“后来呢?”
“县令按照蒙元习俗,命令寡妇改嫁,但这寡妇不从,最终自杀了。”欧阳贞摇头,“这名军士也因此恼羞成怒,杀了那个违背伦常的小叔子,结果他自己也被抓了。由于军士是军户,所以案子现在已经传到了兵部。”
“还没判?”
欧阳贞沉默了片刻。“一场新的政潮要来了。”他目光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这个案子能一路从县府流转到京城,不仅上了报纸,现在还有相关的科考题目出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陛下很重视。”黄子澄的心脏加速跳动了起来。
“陛下不仅是重视,陛下是要动杀手!”欧阳贞淡淡摇头,“坦翁先生说得没错,这次律法考试围绕的核心,就是大明法律的正统性,必须盖过蒙元的习俗和律法。”
“如果,如果答不对,陛下会惩罚我们吗?”黄子澄有些慌了。
“不会,陛下出这道题的原因,恐怕就是想看看当下士人对这件事的认知,所以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大的惩罚,最多就是申斥一番。”说到这,欧阳贞忍不住一笑,“但有一点肯定会发生,你们的错误回答越多,越会加重陛下处理这件事的决心和力度。到时候上到刑部,兵部,下到县衙小吏,肯定会有很多人丢官,丢命。”
“这……”一阵兔死狐悲之情涌上了黄子澄的胸口,“陛下不是说过什么热炉原则吗?这种案子往常都是按照这种风俗办的,陛下应该会和空印案一般网开一面吧。”
“空印案是没有法律条文在前,所以陛下讲道理,网开了一面。但现在大明律法颁布多久了?”欧阳贞摇头,“你啊,对做官这件事,看得还不够严肃,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没有上榜也是好的。”
黄子澄难受地垂下了头。
“这次你的科考成绩,应该不会很好,很多人都不会好。”欧阳贞继续提醒道,“你要记住,到时候如果有人煽动闹事,不要去。上次他们在栖霞寺闹事你没去,就很好。”
“学生明白,谢谢老师指点。”
“把心静下来,多看报,多看事,不要太急进。”
客栈外,解缙跟着自己父亲解开的脚步向城东走去,“父亲,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在刘先生那给他们说清楚,明明他们的想法都是错的。”
“他们不会喜欢任何不同的意见。”解开声音平静地说道,“记住,他们现在拿你当自己人,是因为觉得你和他们想的一样。如果哪天你不赞同他们,你就不会是自己人了。”
解缙了然地点头,接着便直接定性道:“刘先生这样下去,以后要遭祸事。”
“你说的对,但这种话,不能对外说。”
“我只对父亲说。”解缙说道,“对了,父亲,我们这是去哪?”
“你记得我们家的祖籍在哪吗?”
“记得,在山西。”解缙皱起了眉头,“父亲,你说我赞同陛下南北融合的圣意,是因为我的老家是山西吗?”
“你觉得赞同这样的国策,对你来说有好处吗?”解开反问。
“没有。”
“那你就不是从北人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了。”
“原来如此。”
“但你要记住,该利用的资源就要用上。”解开再次教导道。
“就像父亲带我参加这次聚会一样?”
“是,毕竟你现在是江西人。”解开顿了顿,“而我现在带你见的这位则是山西人,目前在都察院任职,名叫茹太素。”
“见这位先生又是为何?”
“让他推荐你进国子监,你记住,这次陛下开这样一次科考的目的,就是想把你们这些学子编入国子监。我不让你参考,是因为你的学习还不够,太过自以为是了。但要是你能进入国子监,那以后必能大展宏图。”
听完这段话,解缙瞬间明白了这次科考为什么会如此的怪异,原来一切的根子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