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云崖边兄弟交心(1 / 2)争渡行首页

过了半旬,姜铮看自家弟弟眼神越来越清明,心道这丹药药到病除,果然是仙家手笔。

一日早上,姜铮正在给姜淙喂食清水,先润润喉,正要把丹丸送入嘴中时,只见弟弟姜淙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黑亮如点漆,如霜星照长夜,千斛明珠觉未多,光彩熠熠,深邃无比。

“兄长!”姜淙低声唤了一句。

姜铮听到这声自己盼了十五年之久的称呼,一时间汗毛倒竖,浑身竟生出了细密的冷汗,手臂僵直在那里,一时忘了收回。

自家弟弟痴傻多年,七窍被封,竟能睁眼便认出自己的身份?

姜淙却不管这些,径直问道:“兄长,此处可有适合言语之地?”

但毕竟是自家亲弟弟,姜铮还是担忧姜淙的身体,面露迟疑问道:“淙弟,你身子如何了?可能去外边?”

说完也笑了起来,弟弟的身体,可是无名老道人与钱院主都夸赞了的。

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掀开弟弟身上的被子,帮他穿好衣物鞋袜,牵着他便往后山的一处名唤云天崖的崖边赶去。

一路上,姜铮自然是万千思绪上心头,一时间纷纷乱乱自不再提。

云天崖边,人迹罕至,云绵绵,雾漫漫,视野辽阔,透过崖边云雾缭绕,往下看去,深不见底,空空幽幽,窈窈冥冥;远处十八峰如一把把利剑,耸立云间,刺破苍穹。

兄弟二人席地对坐,姜淙恭敬道:“兄长多年辛苦了。”

姜铮看着姜淙,张了张嘴,本不欲多说什么,但还是宽慰道:“我们至亲兄弟,何必言谢。”

姜淙抿了抿嘴,道:“兄长可是因为之前听钱院主所言,小弟中了封窍丹,那丹毒让人不能言,不能听,不能视,不能闻,不能思。而如今小弟一朝康复,便能认出兄长,故而惊疑不定。”

姜淙见兄长只是怔怔盯着他并未接话,接着便道:“兄长岂不闻钱院主言此丹乃凡夫俗子所炼制,虽说所用药材实属上佳,然则那郎中未得其丹方之精髓。那丹毒入体后,小弟虽说深受其害,可是小弟却侥幸六害只受其四,心智不曾受损,甚至,不知为何,让小弟的听觉异于常人。此乃天佑!”

姜铮心中暗想道:“难怪自家弟弟自幼时旁边有人读书才愿意吃饭,缘由竟在此。”

姜淙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三岁那年,我曾大病一场,九死一生,兄长可还记得?”

姜铮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肝肠寸断道:“自是记得的。那时家里老小心急如焚,府邸内外一片狼藉。母亲更是急火攻心,一夜华发生。”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母亲,兄弟二人眼中均闪过一丝黯然。

“嘿嘿。”姜淙突然冷冷一笑,道:“那兄长可知,自小弟心智方启,便发现我姜家一直有贼人在暗中窥视,意图害我等性命,甚至数次潜入小弟屋内暗中查探。贼子亡我之心未死,昭然若揭!”

姜铮剑眉一蹙,心中泛起一股刺骨寒意,杀心暗藏于胸。

顿时,云天崖边云雾翻涌,飘飘渺渺,蒸蒸腾腾,内中似乎孕育无数风雨。

这姜铮,自父母去世后,便操持恁大家业,自然有一股上位者的杀伐之气。

姜淙接着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那日大病之后,幕后之人可能觉得小弟不过是一痴儿,至此更是命悬一线,想来小弟就算活下来,也不过苟延残喘之人,尔后他们再也不曾出现,似乎撤离了人手,不愿意再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人力、物力了。”

姜铮不露声色问道:“小弟,你说你听力异于常人。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姜淙看了兄长一眼,轻声道:“兄长,我姜家莫名诸敌环伺,旁的不知。但与嫂子一家或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一点可以明确,杨氏嫁入姜家,乃是有意为之。”

姜铮眼中满是愤怒之色,转而又露出恍然之色,随即脸上一片哀伤,心如刀割,道:“如此说来爹娘的死,他们杨家也是嫌疑重大了!”

姜铮这几天虽然在一心照顾自家弟弟,但闲暇时间也没浪费,姜家那藏拙馆的道家藏书,在来时路上早已读遍,而苍梧院中的道藏典籍并未敝帚自珍,可随意求取。

道书中有言,这玄门修道之人,极重视父母亲情。若想修行顺遂,必先报答父母生身之恩。

所谓孝,人之本也!

修道先修心,修心先断尘。

不然日后修为渐深,便是不陨落在斗法之中,未陨落在心魔之手,也会被天道所弃。

故而苍梧院三问,问心、问情、问性。

问心,乃是问其心意,可愿入道也?

问性,则是观其性情,适合入道否?

而这其中问情一节,这便是询问父母亲情是否了结。若是父母尚在,则须得为父母养老送终,方可入山修行。

不过,各宗门、各世家也有应对之法。如大宗门中,豢养人种,若是生得一资质不凡的子弟,则一家鸡犬升天,其父母家小,由宗门代为赡养,其自可安心修道,不必担心因果报应。世家之中亦是如此,修道者父母由家族赡养,你只需一心一意攀爬境界,回馈家族即可,亦是不必担心因果报应。而姜铮这种情况就属于另外一种了,找最亲近的外人代为供养,如夫婿,这般待父母百年之后,也不必担心因果报应。

所以如今,照此种种,姜铮暗自猜测,心道:“若是这杨家人先下封窍丹毒害弟弟姜淙,再趁自家父亲外放去做厉城郡守路上,安排人手杀了自家的父母!可怜还有一双陪父母去的二弟,三妹,竟是失踪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般作为,皆是为了我能一人掌控姜家产业,婚后可更好地照看供养岳父岳母,如此亦少了很多纷争意外,诸如财产分割的矛盾发生。而后来,杨家知他的痴傻幼弟,实在是构不成任何威胁。是故,我们兄弟二人方才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便把自己的猜测与姜淙和盘托出,姜铮怒极反笑,冷然道:“呵,若真是如此,我这爱妻一家好生歹毒的心思,竟要我姜家灭门!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怕是父亲的外调出京就是他们做的局,那朝廷之中必有其等爪牙!!”

嘴上说着爱妻,面色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姜铮肃然对姜淙道:“小弟,待你彻底康复,我们便去查个水落石出,杀他杨家一个人仰马翻!”

姜淙一听,忙忙劝道:“兄长万万不可!”

姜淙想到往事种种,跟自己必定有千丝万缕的干系,这杨家虽说与姜家因果甚重,但也不一定全是他们所为,因为就算是姜家上下老小俱是健在,以姜铮的性情、家教,也不会干出将亲眷扫地出门的勾当,但修道人性情难测,难免做出什么偏激之事,故杨家仍是嫌疑重大,但也只是嫌疑罢了,于是凝声道:“嫂子早早便修到了玄光外放之境,如今修为想来更加高深了,你我何必以卵击石呢?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者,兄长于此地修行,正好未曾供养其父母,可坏其修行之路!日后待兄长实力雄厚,羽翼丰满之时,再去掀翻她杨家!而且,我们的敌人,又何止杨家。”

姜铮眉头一皱,满腔杀机道:“还有何人?”

姜淙摇摇头道:“具体何人尚不知情,只知是一男子。此人曾潜入府内为仆数月,似乎是来家中找寻什么东西。”

姜淙欠身,提议道:“兄长,血海深仇,当从长计议。而且,小弟痴傻多年,‘有眼无珠’,所知所得未必就是真相!”

姜铮杀气盈胸,手指不停地摩搓着钟形玉制挂坠,似在平复起伏不平的心绪。

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时光匆匆而过,两年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