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知青都在刘家庄两三年了,又经常去刘老太院里吃饭,刘建国早和他们熟络了。刘建国知道他们但凡有时间,一定会来凑这个热闹。
“嘿,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罗辛笑着走上前,用一只胳膊钳住了刘建国的脖子,这会终于来了个比他年龄还小的,罗辛的气势立马出来了。刘建国早就习以为常,也并不抗拒。
“我跟我爹我姐他们来的。”
一听这话,罗辛赶紧把胳膊拿了下来,转身向刘建国来的方向张望。
“别看了,他们在戏台那儿呢。”
刘建国也知道,但凡和他认识的同龄人,没有不怕他爹刘老栓的。
前年冬天,整个村子的老少爷们儿在谷场上比赛,看谁力气大,别看刘老栓这把年纪了,他愣是把几百斤的石碾子接连翻了二十多个跟头,把所有的青壮劳力都比了下去。他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更加不是对手。
刘老栓长得凶,再加上平日里经常拉着脸不爱言语,很多人见了他都心生畏惧。
“你爹要是愿意,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张元戈知道刘建国的心思,年轻人哪有不爱玩的。他们打算顺道去邻村的水库看看,听说那里风景不错。
“行!待会我跟我爹说去。”
几个人说着话朝另一条街走去,张元戈走在最后面,走了一段又一个人折返回来,匆匆买了几个发卡和发圈。
“天不早了,我得去买斗笠了。”
牌坊下,一起聊天的老头起身跟刘老栓告别,刘老栓一抬头才发现刘淑兰和刘建国都没影儿了。他咬着牙骂了声“兔崽子”,从戏台前的人群里揪出了刘淑兰,然后自己转身买锄头去了。
梨花这孩子打小就虎,自己一个人也照样玩地开心,摔倒了就爬起来,不哭不闹。刘淑兰就安心地踮着脚倚在牌坊的柱子上,依然听得入迷。
李荞则抱着另一根柱子在那里转圈圈。
陆续地,有几个同样被听戏的大人冷落的小孩也聚拢到这里来,所有小孩都上蹿下跳地快活。
“你抱的这个柱子凉不凉?”
李荞正转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几岁的男孩跑过来问她。男孩的衣服上粘了不少泥,两只大眼睛又亮又清澈。他满脸笑容,腮帮子冻得红红的,黄色的鼻涕都快挂到嘴角了。
李荞看着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寒川,快过来!”
李荞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石台下面就有一个和李荞差不多大的女孩在喊他,女孩也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留着童花头。
“你是寒川?!”
李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嗯,你咋知道?”
李荞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李荞上辈子虽然错过了寒川的童年,但从她记事起就认识他。直到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发生意外,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
寒川啊,注定是大芜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守村人。
“那,她是谁?”
李荞指指不远处叫寒川名字的那个女孩,寒川扭头看了看。
“她叫彩琳。”
李荞怔住了,她贴着冰冷的石柱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女孩,女孩也一脸陌生地看着她。
李荞从来不记得她的样子,对李荞来说,彩琳就是一个忘不掉的名字,就像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模糊的影子。
李荞忘不了的,是彩琳出殡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