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亩地,今年大概可以收一千九百六十斤粮食。
按一条鞭法来计算的话,田税和徭役用白银抵扣。老百姓需要在商人那里换白银,“银贵谷贱”先来盘剥一手。
白银交到官府再加几成火耗,县太爷腰包才能鼓起来,才有钱给京里的老爷们送“碳敬”“冰敬”。你以为送点大家都有的孝敬就完事了吗?还想不想进步了,要进步还要拜门子,大把大把的掏钱。除了这些外,县太爷还要不要享受生活了,要不要给族人来点福利,好几个老婆要养,偶尔还要去青楼潇洒一把,处处都要大把银子啊!所以“白银火耗”再来一手。
前面的钱是交给朝廷的,那地方县衙府衙上百个吏员衙役工资怎么办,朝廷是管杀不管埋,把县里几位领俸禄的老爷累死,他们都搞不定这么多事情啊!所以“官吏加派”继续来一手。
就这样层层盘剥,把原本洪武年间,杂七杂八加一起百分之五左右的税收,硬生生提高到明中期的百分之十,晚期怕是可以高达百分之二十。
像刘传宗家,没有天灾,大家还可以忍忍饿扛到丰收。可一旦遇到灾年,粮食就会出现缺口,只能迫不得已向地主借粮,九出十三归还算地主良心大大的好。更多地主借粮,是今年借一百斤,明年要还两百斤,甚至三百斤。有点土地的自耕农还不上,还可以卖地熬过饥荒,可没有土地靠给地主家种田的佃户怎么办?没有地是吧!那有没有房子,家里有没有闺女儿子,闺女卖到妓院,儿子也可以替别人服徭役嘛,老婆妓院看不上,也可以卖到暗娼馆子去。在地主眼里,每个人活着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快两千斤粮食,交完各种赋税后,没了两成多,还剩一千五十多斤。每亩留二十斤做种苗,再扣两百六十斤,还剩一千三百多斤,家里有四口人,平均下来一个人分三百二十斤,一个人一年大概消耗200粮食,但是注意,这是在蛋肉和蔬菜充足的情况下的消耗,如果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油水,粮食的消耗量会翻倍。
刘传宗一通算下来,不算平时更换衣物和一些必要的日常开支,光粮食就缺口三百多斤。他心里那个愁啊!自己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干点什么挣钱呢?
做肥皂可以挣钱,提纯蔗糖也可以挣钱,烧玻璃同样可以挣钱,可这些他都不会啊!提纯酒的度数倒是简单,几根竹管加一个烧水容器,就可以做出来了,但该死的是高度酒早就有了啊!关键这玩意也就底层贩夫走卒和扛大包的喜欢喝,连刘家寨的小地主刘老爷都不喝这玩意。粮食都不够吃,去哪搞钱买低度酒提纯,家里要是有这冤枉钱,犯得着冥思苦想怎么挣钱吗?
(注:1.书中时间按照阳历计算,计量单位按照斤来转换。2.明末小麦和水稻产量存在明显差异,如河北,小麦亩产一石左右,折合今天单位为120-130斤,出自《河间志》。而南方水稻亩产可达到两石,折合今天的288斤,出自顾炎武《日知录》。粮食产量均受气候和水利影响。3.陕西小麦秋季种植:一般在九月底到十月初进行,适合陕西大部分地区,生长周期为210天到240天,能够在次年6月底到7月收获。4.一条鞭法:“一条鞭法”是明代嘉靖时期确立的赋税及徭役制度,《明史》中记载: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同时将部分丁役负担摊入田亩。将过去按户、丁出办徭役,改为据丁数和田粮摊派;赋役负担除政府需要征收米麦以外的,一律折收银两;农民及各种负担力役户可以出钱代役,力役由官府雇人承应;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办理征解赋役的“民收民解”制,改为“官收官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