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有风,地面已经被小雨打湿。
一个少年跳下矮墙,双腿一软险些跪倒,但是立刻摆正身子向前奔走,仿佛身后有虎狼驱赶,不知道的会以为是深夜翻墙上网的孩子被狗撵了。
这个地方离家不远,坐地铁三站就到,风吹过淋雨的少年,虽然是夏天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少年右手下意识的去摸裤袋,他是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摸空了,倒是挖出几颗盐粒,扭头的时候还能闻到脖子边上的海腥味,他知道自己手机是落入海底了。
想到这他又想蹲地上多哭会,关于爸妈最后的记忆是在印度洋上六千米的高空,一架即将解体的飞机上,一家三口绝望的抱在一起,到处是哭爹喊娘的嘶喊,最终一家人被气流撕开,少年被抛向大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现在已经是空难发生的第二天,父母尸首都没有打捞出来。
还是回到家里再哭吧,哭的时候可以抱着那张三人一狗的全家福。
全家福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簇拥少年,白色的小狗被三人托在手中,是一只毛色纯净的萨摩耶,现在小狗也没了,他们要出门的时间太久,给狗也托运了过去,在同一架飞机上。
少年找到辆没锁的共享单车,顶着风骑一路上摇摇晃晃,他太虚弱了,昏迷刚醒又连遭盘问,他现在只想快些赶回家中。
路上,雨丝渐渐密集,雨丝又在几分钟里变为雨线,密密麻麻砸在费力蹬车的少年身上。
水顺少年刘海化成一道雨帘,他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雨幕遮盖之下,路灯照下的光也变得朦胧,他呼哧呼哧的往前蹬,少年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他反而变得更有气力了。他只是想回家而已,回去空荡荡楼房,躺在自己小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等醒了,说不定就有看到母亲端坐自己身前,摸摸自己额头说,该吃饭了。
少年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在湿滑的路面上,卖力向前。
忽的一阵急风,冷的少年眯眼睛缩脖子,马路牙子上一块突起的地砖,噔的硌着车轮,少年一歪,车带人一起倒在积水的路面上,把衣服里里外外干巴下去的盐渣都洗净了。自行车半压在少年身上,他一脚抬起把自行车踹出好远,空难的一幕幕在脑中闪回。身上刚凑的力气被摔地七零八落,他现在只想在水坑躺着,再也不起来。
风也呼啸起来,此时雨下的犹如水库放了闸,雨珠在空中接连在一起变为雨块砸向地面,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报废,雨水汇聚成河流,街道高处的排水系统却在嘟嘟往外冒水,有车经过能带起半米多高的浪花。
突然远处有道光直射向少年,并且迅速靠近着,橘黄的灯光单是看着也觉得温暖,光中似乎有两个人影摆手。
“爸爸妈妈来接我了么...”坐起身子的少年口中呢喃。
那光却快速从少年身边掠过了,掠过时还弹出了颗烟头,落在少年裆下,风雨迅速浇灭了这点火苗。那是一辆小型suv,也磕到了马路牙子,轮胎一扭,泚起泥水溅入少年微张的嘴巴里。
“我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少年坐水潭里,用从嗓子眼往外喷的力气连骂十几声,但回应的只有百草树木接应雨水的声音。
一直坐到雨幕重新变回雨丝,少年才攒够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中。
回到小区,站在门口时忽然抬头看,到家了,雨停了。少年看到只鸟衔根树枝,不知道从哪飞了回来,为了照顾刚孵化出的雏儿,在重筑被雨打坏的巢。他上了楼,走到家门口,又下意识的摸向裤兜。少年忽然哈哈两声,背靠着家门脚往外滑着坐倒在地上,裤腿头发还在淌水,少年仰头张着嘴看天花板,忽然羡慕巢中的鸟来。。
钥匙当然也没有,因为长时间出门所以把门缝下面藏的钥匙也收了。少年想其实在这睡一觉也好,起码地面没有积水,走廊里也没风吹,等明天去找开锁师傅吧。
在少年靠着家门就要闭眼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内有汪汪叫的声音。
“差不多?”少年耳朵贴门仔细听。
确实是“差不多”的叫声,尖尖细细的,刚捡到时就怀疑过,一只公狗竟然是这种叫声,肯定也是狗中娘炮。
差不多怎么还活着?它不是跟着托运过去了吗,那我爸妈?少年忽然想到,就猛烈对家门拍起来。
房里叫差不多的狗听到拍门声也更卖力的吠叫。渐渐地叫声竟真有了属于公狗的那种凶悍的穿透力。
少年的家门没动静,竟然把对门的一家给叫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大半夜的,招贼了吗?!”一个身高过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的大叔,没睡醒的样子眯眼噘嘴皱眉头,在少年身后开了门。
开门的人看见门外背对自己的人,“帆晨?”
帆晨听到身后动静,转身看见了开门的大叔,“孟叔!”少年睁大眼,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马上又问。“孟叔你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我叫门他们也不开。”
“这孩子,你们一家不是昨儿下午带你去那什么印度尼西亚旅游了嘛,说是恭喜你初中毕业,你怎么自个在家呢?”
“我不知道啊,我家狗都在家呢,我们一家怎么会坐飞机去那地方呢?”帆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不想把自己一家遭遇的空难再讲一遍。再加上听到差不多叫声,他还想,爸妈肯定正在房里睡觉呢,对吧。
“我也是被你家狗叫醒了,但你家狗平时不这么叫呀,平时跟小奶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