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 Nino。

厄尔尼诺。

来自旧世界的，洋流的名字。

在上涨的海平面还没有淹没近乎一切时，“厄尔尼诺”曾指代秘鲁和厄瓜多尔沿岸，圣诞节前后发生的一种海温异常升高现象，也在西班牙语中有着“圣婴”的意思。

十三年前那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白色谎言站在滔天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人鱼幼童时，他就曾不合时宜地想到，这真是最最适合它的名字。

又或者说，最最合适的代号。

正如“白色谎言”或“杰琪寒霜”并非他们二人真正的名字，自海都城被那位天才建筑师“拉普拉斯”创作以来，这里的人便被赋予了为自己命名的特权。各式各样的代号取代了一板一眼的真名，成为了海都城中人们彼此称呼的主流，而由父母赋予，被姓氏选择的真名，则成了每个代号之下最隐私的秘密。

只有最亲密，最信任的人才会知道彼此真正的名字。

这是一个太过郑重的分量，况且大部分收容物曾经都是生而为人的异能者，海都城的合法居民，他们有自己的名字，只是研究所为了淡化他们曾经作为收容物之外的身份，刻意将其隐去。

故而虽然说是为他的收容物们“命名”，但白色谎言脑子里无穷发散的灵感，用以替换掉冷硬编码的花体字名牌，说到底更像是他赠给每个收容物的全新代号。

“今天过得好吗？”

伴随着虹膜认证成功的滴答声与钢铁结构磨蹭地面的吱呀响，从监控室到收容室中的层层大门依次打开，展现出下沉区六号收容所第十收容室内部的景象。

宽旷内室，光洁瓷砖，一尘不染的地面连接着一片堪称广阔的水池的边缘，经过改装的自动水循环系统令池中水一遍一遍有节律地冲刷着池岸，若闭眼静听池水涨落，那声音几乎无限接近于海洋的潮汐。

白色谎言端着他的咖啡走进这片室内海洋，像是走进好友的房间后坐到床头一样轻车熟路地坐到水边一处矮凳上。不像海都研究所大部分收容师面对收容物时如临大敌的态度，他在这间属于“厄尔尼诺”的收容室中表现的无比放松，甚至在坐到水畔后都没将身后重重铁门关上。

他不怕这只收容物逃跑。

或者说厄尔尼诺是一条人鱼，他想跑也走不了旱路。

“我已经通知过底下的工作人员你吃人饭了，昨天那样给你喂活鱼的情况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白色谎言将手里的咖啡杯搁置到地面上，附身探手到水池中拨弄，试图将远处潜在水底，兴许是故意无视他的厄尔尼诺招引到岸边。

水里传来几下类似于鱼吐泡泡的声音。

紧接着是远处忽然掀起一片水花，湛蓝而剔透的人鱼尾鳍从水面瞬间掠过，在水上飞速划开波纹的路径，延伸到白色谎言脚下不远的边沿，人鱼身影带着扑面而来的浪涛撞破水面而出。

天神的造物。

那是任何人看到这条名为“厄尔尼诺”的人鱼第一眼时脑海中都会不可抑制地想到的形容词。

湛蓝、晶莹、光滑，的鱼尾长达三米有余，是半透明的、近似于蓝宝石的质感，薄如蝉翼、闪烁着珠光的鳞片铺在鱼尾背侧，宛如将旧时代的整片大洋凝聚于其上。连接在那条华美的尾巴之上的人类身躯也是极尽语言所能形容的英俊，金黄色长发，海般蔚蓝的眼眸，无一丝瘢痕的皮肤和几乎只能以完美描述的五官。

白色谎言一边轻微感叹生灵神奇，一边熟练地抄起咖啡杯向后撤一步躲开人鱼出水掀起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