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落马之后,钟离月是顺着山坡一路滚到了水中,挣扎了好久才被一个人救起,印象中,那是个男人。但她被暗卫找到时身边却没有人,想来那人应该只是举手之劳,并不图她的救命之恩。
“暮霞,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钟离月放下手中的大庆史册,躺在贵妃椅上,心中无限酸楚。
史书载:大庆四十五年,黑帝第十一女,和亲南疆,卒。
寥寥数语,写尽她那短短的一生。未言她一路过去的辛苦,不曾理会她在南疆受到的屈辱,也不明死因,只一字代过。甚至连时间也是那样模糊。
四十五年,钟离月苦笑一声,可大庆只撑了四十三年。
她于偌大的大庆朝而言,不过是一笔十七字。而她的母妃,却连一字也没有。
国灭之后,皇族均遭屠杀,皇城付诸一炬,她的母妃在这十四年里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昔日旧臣或遭九族之灾,或将妻妾女眷充入掖庭为奴,只有少数世家保住了几百年的传承。
可即使这样,三十四年过去了,那些人还剩下多少,她又能去哪寻,她如今都不知大庆的旧址是否尚存。
一辆四驾的碧蓝顶马车慢悠悠的穿梭在东市。
钟离月想到元兴帝说的晋国太子,元彧。
当今陛下无子,膝下有五女,朝堂政局颇为动荡。除却立国不久,离国势弱,结盟以求自保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殿下,你看那间如何?”春黛指着水边的一座惨败的楼,笑意盈盈。
暮霞捂嘴一笑,补充道,“殿下,奴婢也觉得这活水,流动起来,生生不息,意头可好极了。”
钟离月顺着方向望去,果真是个好地方。
“走吧,跟我去看看。记着要叫公子。”
蓝色锦缎的公子,身披狐裘领的素银黑袍,头戴一根品相极好的白玉簪,身后跟着两位十分俊俏的婢女,还有一位身着黑衣的侍卫。
这楼虽然破败,但位置顶好,背靠一湖春水,前临东市,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湖中还有一座塌顶的小屋。
“悬朗,你去把管事的叫过来,问问他这楼卖不卖。”
“是,公子”悬朗是元兴帝新赐下的侍卫,原来的是悬轻,但是因为私放公主与梁王世子私奔,被斩杀了。
这是从天牢回来后,春黛无意间说漏嘴的,原来的公主不是和侍卫有情,而是和那个世子,也难怪那天他笑得那样凄凉。不过,也好。
来人是一对夫妻,老妪搀扶着腿脚不利索的老头,两人粗布旧衣,浆洗的已经看不原来的颜色了。
“公子可是买楼?”老妪上下打量着,眼里有些翳子。
“老人家,我家公子不仅要买楼,还要那湖中的庭院。”这几日相处下来,暮霞聪慧,办事利落,无需言语,便能领会,是个好手。
“公子买来何用?”老头子晃晃脑袋,似乎是个瞎眼的老人家。
钟离月打开扇子,示意暮霞退后。
“风雅之地。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再继续照管这楼,我愿意为二位养老送终。”
钟离月看这两人年岁,或许日后能够找他们打听一些事情。
在离都一对老人独自卖楼,想来,也不简单。
老妪点点头,“小姐如此心善,只怕这营生艰难,你们随便逛吧。今日四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