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
精致爱美的“小气鬼堡主”听信了老者的话,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是花枝招展,漂漂亮亮,只露了两个闪着淡淡磷光的鬼眼,一阵旋风地来到了人间。
“小气鬼堡主”喜欢热闹的地方,举着一把人类肉眼都能看得见的大黑伞,刚一到人群密集的集市,就听见有人在骂一个小商贩:“你真是个小气鬼!天天说不挣钱,赔死了。也不见你撂担子不干。哪次斤数你都不给足,还只管拐我的钱,从不见你敞亮过。以后不再买你的东西了,出了姨家还有舅家,啥东西也不是只有一家卖呢。不图意你近,节省时间,谁受这个气。吃这个亏?”
“小气鬼堡主”最听不得“小气鬼”这三个字,急忙闪目看去,见一个紧攥钱包的妇女,面色紧张兮兮地对自己身前的青菜,那是看护得像似在收藏古董,而不像似是在出售似的。心说:“一看就是我这号的小气鬼。”便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她发现,这个卖菜妇女轻易不让顾客伸手,冰冷地阻止说:“不买就别动,一经手指的摸碰,就变色儿了。色相不好,该不好卖了。菜的好与不好,拿眼睛一看,不就清楚了。扒拉个啥?”
但她竟会在秤过分量后,厚脸皮地媚笑着,对看着显示钱数的顾客说:“一块七毛八,请您给一块八,不好意思,拐你二分,没零找的。”
这卖菜的妇女从来都是拐人家,决不许人家拐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人哭穷:“我们特别困难,没啥钱,勉强借钱做个小本生意。青菜上价又高,抛损也大,缩水还快,利润又小,人人都拐我一分就该赔本了。”
“小气鬼堡主”发现,这个卖菜妇女经常会遭到霸买和白眼,无论多抢手的货,总有剩货坏在手里扔掉。
她丈夫经常埋怨她:“都是菜底儿了,给钱就卖,差个分八的就那么地吧。”
她听了,就会不客气吼丈夫:“这都是花钱来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多卖一分是一分,你是越穷越大量。”
她丈夫也不比她大量,对分八的也是一个劲地讨要。
“小气鬼堡主”都看不下去了,暗道:“一个大老爷们儿,比我还小气。”
观察一阵后,觉得“这夫妻的买卖做得太死性,买卖绝对不会发展壮大。”
一经打听,近前的商贩果然都说:“这里只有他们夫妇是久住‘沙家浜’的老客了。跟他们同时期的商贩,都挣大钱买了铺面和商场里的摊位,搬进屋里,不再受风吹雨打的罪在这儿摆地摊了。人家是越卖顾主越多,人气儿越旺,他家是越干越是抽撂地越缩小了。就是爱喜欢藏心眼儿,总想得到人家多多的好处,自己却一分不舍。世上有小气不大量的人,可也没见过像这夫妻俩这么抠搜的,自然成不了大器,真实太小气,太小店儿啦!”
“小气鬼堡主”听了,拉拉帽子,不由地感叹道:“噫,我别在这陪着挨骂了。”忙转身走了。
“小气鬼堡主”虽然喜欢人多爱凑热闹,可是“小气鬼堡主”得用强大的法力,才能控制住轻飘飘的虚幻身体,避免被人间的热浪气流吹起来吹散掉。如此,她就难免要丧失一些在冥界那上千年积攒的法力。一旦法力减弱,或是丧失,就会失去降服“鬼堡子”里鬼魂的力度,堡主的位置就会移主。“小气鬼堡主”怕得不偿失,就改到人员稀少的村镇去考察了。
到了人员稀少的地方,“小气鬼堡主”就不能幻化成漂亮的人形了。原因是这些地方的人都相互认识,对生人很敏感,也很上心,不能像在城市,可以混入互不理睬的人群中,而不为人所发觉。“小气鬼堡主”不得不化成一缕细烟,在人们喜欢聚集的地方,伏到某些物体的下面,用偷听偷看飞方法,探究一下人间所谓的“小气鬼”,到底都是个啥样情形。
藏在柴棚中的“小气鬼堡主”,无聊得都要睡着了。忽然,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嘁嘁喳喳的说笑声,是由远而近,并在柴棚的阴影前停了下来,就赶紧打起了精神。发觉是六位打工归来的妇女,其中有位背有双肩包的妇女,推了推头巾,用藐视眼神看着前面的拐角处,用带有嫌弃的口吻道:“只要咱们一去打工,每天回来都能看到英淑这个‘小气鬼’站在路口专门等着咱们,特意阴阳怪气地来臊皮儿咱们一顿,真是烦死了。咱们就在这儿凉快一下,把各自买的东西都自己拿着,别到英淑站的路口分,引得她又不知咋酸水加醋呢。”
停下的六个妇女,都是上包头,下穿水靴的插秧打扮。天气渐热,今天是插最后一天的秧,结束的比每天早了近三个小时,都比着花钱,买了些鱼肉和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回家犒劳自己和家人。但她们中间只有三个背包,平时用来装雨布的,今天装满了可以满足口福的东西,是轮流背到了这个阴凉处。六人因讨厌“小气鬼”英淑,还没有到丁字路口,就决定把装在一起的东西分好,各自带着,在英淑面前也好少停留。六位妇女是边分别拿东西,边说开了“小气鬼”英淑来。
一个说:“我也烦英淑那妒忌和眼气的三七嘎拉话,好像咱们是去玩,就捡来了钱似的。”
一个也说:“英淑就干家里那点儿活儿,有的是闲工夫来说风凉话儿。她只看到咱们挣到了钱,却看不到咱们遭的罪。”
一个说:“人家可知道好歹,知道干活是个苦,呆着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