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险,延及千里。
方寸之恶,溃以众口。
那边易寒宇的身影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边那劲装的中年男子方自虚脱似的以背靠墙,仿佛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生死大战,深呼深吸之余,拿眼来回扫几下守卫城门的巡捕、以及围观的几个群众,心有余悸道:“方才真险!”
都已有人被莫名斩断双腿了,不用说自然也是险的,问题是大家都不知这险到底从何而来。
于是其中一个巡捕就忍不住问:“方才那位什么‘寒宇少爷’看着也挺眉清目秀、平易近人的,况且那一剑也不是他斩出来的,大家却为何都这么害怕他?”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中年男子就更虚脱了,立马就喃喃自语道:“幸好那位今儿个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没有与我等计较,否则我等不死也要脱层皮!真他娘的见鬼了,怎么这祸害偏偏就今天回来了呢?而且偏偏个头还长得这么高,还长得这么帅气……”
喃喃之余,中年男子忽然抬头连围观的群众都叫过来,然后交代下去:“在场的各位谨记,往后切莫再提今日之事,大家就当作是做了一场梦,如若有谁再提,我敢保证死了都没人替你收尸!切记!切记!”
想了想,中年男子又补充道:“另外,若非水月城三大家族的人,任何人日后都千万别去招惹此人,见了此人绕着走就是了!”
有人倍感好奇,又疑惑问:“那位既不是三大家族的人,何故还令人如此忌惮?”
中年男子道:“你说错了,这不是忌惮,这是禁忌!你若不知道一些事倒还可以,但你若不知道他这个人,你就要倒大霉!那位即便是三大家族的人也不见得就敢去招惹!懂吗?”
中年男子话音方落,又有一个也是熟知昔日诸多陋事之人冷哼着,附和解释一大堆:“这位巡捕大人说的对,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若不想死的话,就真的别去接近此人,在以往,他可是水月城里所有人的噩梦,是水月城没人治得了的泼皮户,疯子一个,逮谁咬谁,是真正的恶霸、人渣、败类!且从今日之事来看,这疯子背后似乎又有了更多的倚仗,我奉劝诸位不仅自己不要去招惹,还须赶紧回去知会一声自家之人,就坦言相告说这灾星又回来了,免得到时有谁一不小心又寻了死路!”
“……”
夜,无月的夜,寒冷的夜。
风太急,云飞奔。
天空偶尔会泄露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这样的天很不安定,这样的夜也很不安定,因为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天随时都可能会有骤雨成雪,然后窸窸窣窣降落下来。
似这样的夜,即便有一千个这样的夜,谁人都会留在家中屋内与亲友小饮小聚,不仅寻求身体上的温暖,也寻求心灵上的温暖。
但今天,在第一千零一个这样的夜里,却有一人不但不在家中屋里,而且还是坐在一处最高最顶风的屋檐上。
似乎这人并不怕冷,也不怕风,但似乎,这人怕的是近乡情更怯。
他不仅怯,他还想从远处的角度好好看看,没有自己之后的家会是怎样,他在乎的家人又会怎样。
他是易寒宇,一个漂泊回归的浪子。
他已在屋檐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从白天到黑夜。
此时此刻,他正在窥视着两个人,两个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在房里出神的人。
这两个出神的人,双眼都在望着打开的房门外,甚至一直望到院门那边。
院门也是开着的,因为这两人不允许别人关上。
两人的眼在望,两人的心都沉浸在苦苦的等待中。
事实上,两人已经望了很多年,也已经等待了很多年。
但两人并没有失去信念,都相信有朝一日就能望见自己想要望见的人,也都相信有朝一日就能等到自己一直等待的人。
这两人是易寒宇的父母,是易淳好和琴舒琳。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对夫妻一直都在祈祷、期盼自己的小儿子能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