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手一挥惊走黑鸦,自语笑道:“你们倒是不客气......”
说着,他便在尸体上、马车里翻腾搜刮起来,并不放过任何物品。
端瞧那行动,他竟是比匪徒们还要轻门熟路。
“咦?”
不经意间,青年发现一只黑鸦站在一簇污泥堆里,显然并未因惊赶而飞走,它那酱紫色的双爪之下闪过一丝刺眼的精芒,虽则稍纵即逝,却是令得青年的双眼以及太阳穴处均是微微有些刺痛。
青年略显好奇,几步走过,再次挥手赶走黑鸦,俯身自污泥堆里拾起一块似石非石、似炭非炭的小晶体,只有尾指大小,形如弯月,通体乌黑而剔透。
方才就是这块小东西闪了一下,但此刻青年拿在手里反复察看,除了表面略显光滑之外却是平平无奇,看不出丝毫的特别。
青年随意将之收进储物袋里,心里想着:“待回家之后将此物送与自己一向疼爱的弟弟......”
想起那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家伙,青年不免有些失神,脸上参合着宠溺与无奈,摇头苦笑。
诸事完毕,任务已成。
活着的依然惜命,死去的早已烟消云散。
青年望了望那远远变成一个黑点的柴夫,确定了对方安然无恙之后,便呼啸着招来原本拉车的马匹,兜转马头,双腿力夹纵马,打道回府......
夜,及迫于漆黑。
但它正在转变,它慢慢由黑转灰,继而转白。
或许,是因为月宫不甘于孤独悬苍,偶尔它也会拖拽出无穷的丹绯雪花来凑凑热闹,与它一起安守青天。
于是,就算没有月的夜,它也终于白了。
白色的夜。
多么神奇,多么矛盾,却又多么合理。
风霜雪冷,明示着这个早春太早,早得还来不及脱去腊东的冰寒。
暖春还远。
大地,琼瑶环顾,静默无言。
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万物尽皆瑟缩无声,每每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御寒经验。
但世事无常,天地间偏偏也有不懂御寒、却又不怕冰寒的意外。
那是一个极度渺小的存在,是雪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要看清楚那不起眼的身影就须靠近些,再近些。
近了,那是一个人坐在一匹马背上。
一人一马,正在努力对抗着恶劣的天气,简单的前进却诉说着人的不屈,马的艰辛。
那人正是赶路回家的易清贤。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月亮终于挣脱天幕的黑暗,露出了真面目。
易清贤也终于站在了自家的府邸门口。
或许是错觉的缘故,他总觉得今夜的皎月并不皎洁,反而隐隐透着一抹难以名状的红色。
那红色很是妖异,竟是悄悄爬上树梢,透过树木叶子之间的缝隙,在地上留下参差不齐的斑驳符号。
正常情况下,月色一般都是阐述诗与远方的好物事。
但此刻,月色却已全然没了诗与远方,而是在尽情阐释着红与黑的对立。
月是白里透红的,照得整座易家府邸也跟着白里透红。
仰首观月良久,易清贤最终轻叹一口气放下所有的顾虑,微笑着踏进了家门。
不管怎样,他总算安然到家了,他总算可以享受回家的温存,他暂已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