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摘星楼四楼,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沈嘉莹的身上,却迟迟不见沈嘉莹开口出声。
沈君辅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心头十分纳闷,只得轻声开口:“妹妹……什么样的诗,你倒是说说话呀……”
安宁府几大才子闻言也是齐齐点头,只见沈嘉莹如梦方醒,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缓缓抬头,视线在场中巡视了一圈,又闭起眼睛似乎在回味。少顷,这才朱唇轻启,徐徐念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明月几时有?人类在月亮这一意象上集中了无限美好的憧憬与理想,这一问的痴迷,这一问的飘逸,实实在在有一种出尘的精气神贯彻在里面。
站在近处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们彷佛失去了语言能力,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这首词太高,上片望月,既怀逸兴壮思、高接混茫,而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
站在稍远处的人虽然听不见沈嘉莹的声音,但他们却因为前排人的鸦雀无声而感受到了莫名的沉重,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了他们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嘉莹眼神更加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念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她抖了抖手中的纸张,深深看了眼柳女官,信步走上了高台。
“诸位,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词。据说,宁玉因思乡情切无法参加诗会,酒宴之余念出此词。长公主恐埋没此词则称天下文人共失,故命柳女官特地送来。下面,就由我为大家念念。”
方元清、苏世翰等几人齐齐上前一步,后排的人也围了过来,眨眼间将台前堵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口口声声批判的宁玉,早已经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
就在众人殷殷盼切的目光中,沈嘉莹再次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词念罢,场中一时间十分沉闷,就连窃窃私语都不可闻。苏世翰突然自嘲一笑:“今后……诸位谁还敢作中秋词?”
方元清一言不发,只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又拎起酒壶满上,自斟自酌喝个不停。
其余几位才子也已经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动作。
沈嘉莹正要走下台,下边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敢问这首词是否宁玉所作?”
她向那声音处看去,是一个面色激动的少年郎,那少年继续说:“在座诸位都是个中翘楚,自然明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宁玉此人不但为酒造势所出的诗就是精品,而且更是接连写绝了饮酒诗和今日的中秋词。”
“在下以为,这词一定是长公主殿下所作!”
他目露疯狂,手脚也有些不受控制地舞动,“我曾风闻此人自称不通平仄,遣词用句颇为通俗易懂,诸位相信一个如此之人能够猛然佳作连连,让天下大家从此不敢再作中秋词吗?”
“哪怕是话本,也不敢这样写!”
人群中起了些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又有附和之声,有人大声问道:“敢问女官,宁玉既然有如此才华,为何数次相邀都不曾赴会?”
这也是沈嘉莹所疑惑的问题,夏朝文风早已鼎盛,就算是在庙堂之上,文官也是要压过武官一筹的。对于读书人而言,参加诗会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能够名扬四海、结交名流,他们没有不来参加的理由。你宁玉凭什么不来?
群情激昂,声音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快要弹压不住,沈君辅正要站出来安抚,却见柳女官施施然上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