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快来人!”
一个戴防毒面具、披绿斗篷的矿工闯进酒馆,话音刚落,空旷的维也纳斯酒馆深处,十数个和他同样打扮的矿工便齐刷刷抬起头,看过来。
这是一群矿工模样的雇佣兵,他们昨晚干成了一票,领了钱,天还没亮,现下正围着几个圆桌,手里捏着纸牌和酒瓶,吵吵嚷嚷地吃喝休息。酒馆的吧台上横七竖八放了许多个防毒面具,角落里则堆着铁镐、锯子、砍刀等冷兵器。
领头的佣兵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腿上横着放了一杆火枪,枪杆上刻着布拉泽圣哉骑士团的标识。这似乎就是这个佣兵团唯一的热兵器。
“急什么?”他继续擦自己的枪,耷拉着眼皮叼着烟,呲牙问道,“来活了?”
吵嚷声逐渐止住,抓着门框的矿工焦急地解释:
“来什么活,活都要吹了!那个雇主老头倒在门口楼梯上,身上全是血!”
闻言,领头的矿工睁大了眼,哧溜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里攥着抹布提着枪,冲下属吼道:“人呢?抬进来啊!”
“我敢吗?他脸上身上全是血,就差一口气了!”他缩了缩脖子,没说完,便急匆匆转了出去,刚才抓过的门框上印着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咔”,领头人把爱枪放在桌上,一使眼色,几名坐在最外面的矿工便跟着他,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酒馆。
刚一跑出门,一股血腥味就随风飘来,低下头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个老人仰面躺在台阶最底下,一动不动,身上和地上都有一滩血,脸颊侧面有个巨大狰狞的断口,衣服胸口处有个圆形破洞,被血糊在了一起,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根据出血方式判断,应该是被捅了个对穿,这多半就是致命伤。
领头矿工扭头吐了嘴里的烟头,扒开下属的肩膀,走近过去,俯下身,露出的后腰里别着一把黑色的施法短剑。他伸出手指,探向老人的颈动脉——
“咳……咳咳……”
这时,老人突然呛咳了几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意识到雇主还活着,他急忙抽出擦枪的抹布,卷成一团,想要塞进创口里去止血。老人因疼痛和失血过多而开始抽搐。
“老板、老板?”领头人低声呼喊他,“你那两个跟班呢?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他问完,过了好一会儿,一只手臂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一根手指,领头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名喊人过来的矿工正站在一旁。他用尽力气指了两下,撒手,彻底昏死过去。
那名矿工左顾右盼,悚然,此时此刻,所有同伴的眼睛都像针似的扎在自己身上。
他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不耐烦地辩解:“都看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人不是我打的!”
“抓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领队质问他,“这老头在我们走了之后就留在木屋里,跟两个兵一起,现在怎么独自倒在这儿?”
“我、我不知道,昨晚没跟你们一块儿行动……”矿工眼神闪躲。
几名雇佣兵从不同方向缓缓向他靠拢,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连后退,左右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不不不、别开玩笑了!你们搞错了,我、我刚从厕所出来,他他肯定不是这意思,我看他倒在地上、确实摸走了他身上几个子儿、可、哇啊——!”
两个高壮的矿工扑过来,三两下把他按倒在地。
领头人停下施救,一挑头,阴狠地对其他人命令道:“你们的钳子跟铁锯呢?给这厮好好上上规矩。”
他又给了一旁的蒙恩者矿工一个眼神:“去那木屋里看看情况,像拍马屁一样打自己的屁股,跑快点!”
紧接着,一张担架被从酒馆里抬了出来,他便馋起雇主老头的两条胳膊,和另一名矿工配合着,小心地把他抗上了担架。
“啊?头儿、头儿等等啊啊啊啊——”
担架在矿工被拖进酒馆的惨叫声中离开。领队与一名雇佣兵,两个人抬着重伤的雇主,即刻启程,赶往更西北方的地下研究所总部求医。
(三小时前,木屋)
巴别尔站在熄灭的壁炉前,手上沾满干涸变黑的血液,维也纳斯的野外很少有河流与水源,他只从雇佣兵身上翻出一罐烈酒,便开始倒酒清洗双手。
清洗完毕,他却并未立刻离开,木屋的窗户钉满了木板,谁也不知道屋内发生过什么。巴别尔走到那张放满解剖用具的铁桌子前,取回了通信卷轴,虽然有部分残破缺损,但仍然可用。
月亮还高挂在天上,天色尚晚,木屋的房门紧锁,四盏煤油灯坏了两盏,巨角尖锐的鹿头挂饰滚到了角落,三具尸体躺在他脚下,桌上的解剖手术道具一应俱全,但他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黑色施法短剑。
那把剑是王廷的财产,无故丢失或许会使他罪加一等,可和接下来的行动相比,这却仅仅是凤毛麟角。
巴别尔抽出轴承藏笔,在通讯卷轴中央写道:
“谢谢,很及时,我无以为报。”
两分钟后,一段文字浮现在他的笔迹之上,将其覆盖:
“不客气。恩别拉赫和你分路走了?他的定位还留在森林里。”
——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电报或遥信。
他挑起了一侧眉毛,心中思忖。随后写道:
“是,采样工作已办妥,不急着汇合。我会先去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按理来说你没必要孤身犯险,针对这次任务:潜入、采集并救出目标,恩别拉赫是很合理高效的协助者,他甚至可以让那些流放者以为他是你。”
看了先知这番话,巴别尔用握笔的手遮住嘴唇,开始垂目思索。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旁地下的驼背老人身上。他的胸口被鹿角贯穿,脖子上有勒痕,已死去多时,很快就将变得冰冷僵硬,他身旁,则是一名矿工随从颈椎断裂而死的尸体。
外乡人思考了一阵,再次提笔写道:
“没这个必要,我会再联系你。”
“要知道你只有五次机会。为什么不和熵骑士合作行动?那样效率和成功率才最高。”
“实际上我们发生了争执,这并不是个合适时机。”
不再有回音。
(四小时后)
经过半个小时与生命的赛跑,担架被两个雇佣兵匆忙抬进了医用研讨站。这里曾经是维也纳斯最大的医疗养老院,特色是医养结合,如今已被狄露威姆的流放学者占据,并改造成了据点和研究所。无数手术和人体实验在此地开展,地下却并没有太平间,而是一座监牢,夜里不时便能听见鬼哭狼嚎从其中传出。
布拉泽人讲求物尽其用,没有一具尸体会被完好无损地埋葬,走向极端与毁灭的研究者有他们毒辣独到的处理方法。
“来人!救人!”
担架还没抬进门,雇佣兵领头人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