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培用最快的速度讲述了一轮发生的事情,丁完震惊:“老徐竟然……所以你也要加入镇云司?”
“掏心地说,如果是你,难道不想?”
丁完哼笑了一下:“镇云司的招揽确实很难拒绝?但我真的……再也不想天天点卯了!这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老子是过够了。”
“可我们要给辽东那晚作证!”
“有你就够了,跟他们说我死了。”丁完毫不犹豫的反驳,明显是早就想好了:“你不知道这一路我经历了什么,呆在天都,我一定会去找那些廷尉府的杂碎,到时候你收到命令要来围剿我,那他妈的就有意思了。”
高培知道丁完说的没错,这家伙记仇的很。
他们有次出去游玩,丁完被一个村子里的熊孩子拿泥球砸了,他越想越气,趁着休沐跑了十里地,把那小孩捆了丢进一桶齐脖子的大粪里跑了一下午,都腌入味了,那小孩吐了好几天臭水。
“那你打算去哪?”高培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往北走,定州,并州,反正我不要回幽州了。”丁完又补充:“南方以后再说,听说那边潮热,弓弦会松。”
这句话没人接,丁完看去,高培从一个黑衣人头上揭下来一张纸符,并借着他们掉下来的火把查看着。
高培接触到那符纸的瞬间,顿时心跳就放缓了,他想起来再天都北大营中,那个身穿黑衣的荒术士贴在孙腾牢房外的符纸,看起来有种说不上的类似,只是没有那样强的影响,能让他产生幻听。
他想,或许是因为此时没有发烧,神智清明。
但丁完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发出了一声奇怪的疑问,讶异道:“槐安符?”
“你认得这东西?”高培问。
丁完却反问高培:“你不认得?你小时候没有撞邪做噩梦?”
“什么意思?”
“这东西是拿来镇祟的,家里孩子做噩梦了,父母就会去某个土地祠之类的地方求上一张,贴在床头,孩子就不会被噩梦了。”丁完抠抠头:“贴这个干什么,我们是噩梦?”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桓执突然站起身,指着天空说:“这是荒术士的东西。”
槐安符?噩梦?还有……荒术士?
于是高培抬起头,无数的振翅声依旧在嗡嗡作响,但是时间久了,竟充耳不闻。漫天蚊蝇依旧,若不是天色昏暗,鬼雨凄厉,此时一定如乌云压顶,即便是火把幽幽照耀下,那片蚊蝇依旧显现出与夜色不同的浓重浑浊。
这朵看不见的浑浊乌云中,有众多莹绿色的光点飞曳,像是青铜器上的莹绿铜锈。
“他妈的,好像是中计了!”高培喃喃道,他突然明白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黑衣人继续靠近了,因为那个荒术士准备出手了。“被我们杀死的人,或许就是那荒术士自己准备的人牲!”
“不会吧?”丁完震惊于高培突然增长的知识储备,这家伙不是幼学学历吗?
“你不知道这一路我经历了什么。”高培把丁完的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并厉声道:“丁完,听我的话,赶紧走,这些东西不是你现在能应付的!”
但桓执却说:“好像……来不及了。”
那个被揭下槐安符的尸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溃烂了,无数的飞蝇从其身上的每一个孔壳之中窜出,与那些在林子里盘桓的同类不同,这些飞蝇身上都带着浓稠的死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变为一种粘稠的浅棕色粘稠液体,随着蝇虫的飞舞在空中画出一条条细线。
桓执立刻展开辟邪领域,高培惊讶,跟北大营地牢下的不同,这次的辟邪领域像是在林中洒开成斗的金粉,桓执像是一面折光的棱镜,龙气从他身上井喷出来,流丽的光四下逸散,鬼雨映照金辉,绽开一片片瑰丽的柔芒。
“他妈的,这才对劲嘛!”桓执也很爽,北大营下面那鬼地方被赵斐的血骨祠堂污染,龙气贫瘠得像是穷苦人家饭碗里的油水。
但这里不同,这里是天都,即便是近郊,地脉里的龙气也是天下最富裕的,简直是不要钱。
而狂舞的蝇群也有了反应,虽然它们体内的荒气在辟邪领域里疯狂发生反应,发出淬火般的嗤嗤声,但还是凝结成团朝着桓执冲了过去,像是海中悍不畏死的鱼群,把他吓傻了。
高培也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挥刀斩去,但是突然又反应过来,似乎这跟挥刀断水没什么区别,毫无作用。
但是高培没料到的是,辟邪领域里的龙气被他抽动,随着清雪洒出一片炽烈的光潮,吞没了那片蝇虫,高温甚至打散了光幕掠过的鬼雨,化成迅速消散的蒸汽。
“哦哦哦!”桓执一边害怕,高声呼喊着,这太带劲了。
“我操这啥玩儿?”丁完傻了,高培什么时候还学会刀气了?这不是话本里的东西么?
异变再生,那些蝇群身上的粘液居然是可燃的,被龙气焚烧后并未死绝,而是化成了一团火球,沿着原本的轨迹朝着桓执砸来。
“操操操!”桓执极其狼狈猛地朝侧面扑去,一阵摸爬滚打,险而又险的躲开了火球,但是溅射的粘液还是黏了一点在了他衣摆,引起一阵青灰色的火苗。
高培赶忙抬脚,将火苗狠狠的踩灭。
“高兄,不管之前哪里得罪了你,这几脚下去咱们两清了!”桓执捂着屁股站了起来,高培确实不讲究,那几脚在桓执臀腿上蹬出了好几个泥印,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这他妈什么玩意?”丁完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莫洛托夫鸡尾酒听过吗?燃烧弹,黏在皮肤上,不把人烧成灰,是不会停下的。”桓执一边解释一边四下看去。
丁完一头雾水,高培倒是习惯了,这人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汉字,但是组合到一起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文化人都是这样的?
桓执这一看还真是让他看出了些端倪,他发现天上那些盘旋的蝇群正在朝下降,在辟邪领域之外形成了混黑的漩涡,丝丝缕缕的荒气在漩涡里逸散。
高培顿时感觉不对了,随着对蝇群的凝视,他的视角陡然上升,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