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孤独感(1 / 2)异端夹缝首页

自记忆中的第一次见光,他的视线中就是三盏吊式白光灯,以及那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天花板。灯对着头部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照成雪色。那时,137号正躺在一张由奇怪铁架支撑的“蓝布床”上,旁边许多一身雪白的男人正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但是他听不到——他的头很痛,痛的几乎要撕裂意识,耳中只有一阵嗡响。

这时,一个男人率先注意到了137号的坐立苏醒,他缓步走来,表情藏在防护面罩中不明所以,不过,他举起了一根针管,往他的右臂中注射了什么。随后,头疼便骤然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脑中一片平静。

那个男人握住了137号的肩膀,慈祥的目光中又不缺乏威严。他单膝跪地,声音穿透折射于冰冷的室内之间。

“137号,从今天开始,你就叫137号。以后听到‘137’这个数字,你就要知道是有人在喊你,听懂了么?”

“……”

137号的面目中察觉不出任何情绪,他就像一台冰冷的机器一般,湛蓝的双瞳能够在这个小空间内巡视。全然不顾其他男人们脸上的一点异样神情。

“137号,听见我说的话了么?”男人再次强调,他的力道重了些,137号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两边都被握的生疼。

“哦。”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听见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137号不回答,是因为他在想别的事情——他的后背好痒。随着他身体的轻微运动,还会有奇怪的声响从中发出,而且,周边的皮肤微凉,仿佛被什么东西靠着。

男人拍了拍他的头,转头向身后的男人们命令道:“整理137号的房间,清理痕迹。”

沉默许久的白大褂的男人们纷纷出去了,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一个半蹲的男人,和坐在蓝布床上的137号。

“你好,137号。欢迎来到这里。”

男人又摸了摸137号的脸,帮他捋了捋微乱的头发——即使那时它们还没有过眉。

137号毫无反应地接收着男人的一切动作,虽然室内不冷,甚至称得上适宜温暖,但是他的表情就如同冬日的漫天大雪。

……

从那天开始,坐上座椅以及随后的流程便开始了。每周次数固定,都是一次。第一次进行这种流程时,137号的身体还因为接口失调漏电至昏迷,不过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不到三十分钟便在医护人员的呼喊声中苏醒,然后再次被推搡着重新上去。

其实这根本没什么感觉,适应了背部有一个东西抵着的膈应感后,他便可以做到自己完成“坐上去”这一任务了。而辅助的医护服白大褂们的作用,是拿着针管在一旁等待收录的完成,随后,他们就会开始孩子们自己无法完成的“工作”。

137号还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被抽血是由一个女人完成的。

这个女人的个子不高,体型也不大,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面目与137号熟悉的白大褂们没有什么区别,他自然没有太过在意。

这是一个密闭无风的环境,耳中只能听见脚步和仪器运转的窸窣声响,成百上千,积少成多而显得冰寒刺骨——137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仅是大量声响如同蚊子让他心烦,而且,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冷。

“手。”

女人语句短小而精确,丝毫听不清她在其中融入了什么情感,因为那一声就如同白色强光灯和这一整个密闭环境般白而冷。她也根本不管137号是否行动,甚至连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个尚且年幼的清秀男孩。

137号面色平静地呆着伸出右手,他也没想多分给这个女人什么目光。其实在这里,他不需要去思考,大脑正如乱麻也无所谓。不过,一个观点倒是必须特别清晰地时刻闪烁在他思维的最显眼处,如不烬烛火一般燃烧。

那就是要【听话】。听这里左右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的话。

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就穿着白色研究服,无论她是谁,她也是一位“发令人”,她的话要听。

“呃……!”

瞬间的疼痛迫使137号几乎要大叫出来,他的手腕如同插入了一把利剑一般动弹不得。那针管根本就是一把匕首,女人的手法甚至看不出一点熟练!

她的面孔如此平淡,没有丝毫惊讶流露。她根本没有受过所谓的“训练”,在她的行为模块中,“取血”便是唯一目的,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可以,其他所有,都是可以忽略的,因为它们不重要,达成目的后走人就行了。

浓厚的鲜血不断地被压入针管,他的手上青筋暴起。

真疼啊,如同什么怪物在撕扯着手臂上的血管。那种疼痛他现在还记得,不算刻骨铭心,因为这似乎仅仅只是个开始。

女人提着满血的针管离开了,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一个“手”的命令。

137号瘫坐在地,过长的衣物遮住了他的大腿,如同在身上裹了一张窗帘,里面的男孩正抱着它瑟瑟发抖。他紧紧握住手腕上的伤口,殷红不断地从中涌出,染红了他的掌心,再顺着指缝滑下,滴滴落在那发亮的钢板地面上。

……

137号猛地回过神来,眼前的情景好像与刚刚突如其来的一些回忆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又有着很大的、不能被忽略的不同。

男人的身影已经完全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医护服人员基本已经尽数离去。孩子们也从座椅上拖出,在门口列队——他们依旧没有说话,这里依旧很安静。

棕发女人在孩子群的旁边站立,她的目光跨过数十米,平静地盯着愣在原地发呆的137号,仿佛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一般。

“来了,斯罗娜女士。”

137号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创口贴,小跑向着棕发女人而去。

……

“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谁?”

“是我,院长。”

青年的声音回应。

“哦,费拉迪亚?进来吧。”

沉厚的檀木门被外力拉开了。费拉迪亚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排高大的书架,几乎要与天花板上的吊灯碰面。上面妥善放置着大量不同封皮的书籍。他目光略微扫过,与办公台后的老者对视,后者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先把门关上。

“跟我见面还要打扮的那么严肃么?”

老者盯着费拉迪亚严实的面部防护和长沓的医护服,微笑着上下打量。

他已经年近八十了,老态皱纹铺满了面孔的各个角落,但是他却将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花白的头发梳好别在一侧,竟然还是一副挺潮流的形象。眼中也不见浑浊,只剩微微胡渣残留,从远处看,省去那苍苍白发,必然只有五十岁上下的样子。

“刚刚做完研究检查,还没来得及脱下来。”费拉迪亚淡淡地说。他摘下医护服的连体帽,然后是护目镜和口罩。层层防护褪去,一副20岁出头的面孔暴露在充满檀木香味儿的空气中。

“哦!费拉迪亚·奥斯林尔先生,你依旧那么英俊!”老者大笑着夸赞道。确实如此,费拉迪亚有一头微卷的中发,挺拔的脸型曲线分明,但是更加接近的气质应当是清秀,甚至还能从一些角落中看出一点稚气,但是它们基本都被此等面无表情遮挡了。

“院长说是如此,怕是不如那位……137号。”费拉迪亚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在办公桌上,随后又跟上了一大沓资料。

“呵,看来,你今天抽了个好签。”老者接过笔记本,手中的钢笔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动着,一页翻过一页。

费拉迪亚在一旁站好——他特别高,腿型修长,同时又不瘦弱,就这么站在一位看似十分慈祥地老人身边,仿佛一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