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漆黑的夜里,救护车的警笛持续鸣响,市立医院此刻被嚣乱所占据,空气中充斥着不安与局促,接线区的电话铃声趋近疯狂,紧急执勤的护士绷紧了弦,值班医生丝毫不敢松懈,医护系统也努力维持着它原有的秩序。
深夜里本该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却反常地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嘈杂。
窗外救护车的警鸣声伴随着失控家属情绪崩溃的躁动声与医疗器械的滴答声在病房里此起彼伏地交错着。
城市的另一边,高浮亦在沉睡中被手机的响动惊醒,虽说这对于新闻从业者来说已然习以为常。
但他接电话时语气间的震惊依然惊动了旁边入睡的妻子。
“发生什么事了?”妻子缓慢苏醒来,转过身来担心地询问着。
可高浮依旧沉浸在刚听到消息的诧异中,看到妻子的苏醒,高浮转头简短地应答:“新闻部有点事儿。”
他披了一件厚袍子踱步离开了卧室。
妻子转身睡去。
这临近12月末的天气在深夜里,室内也格外地阴冷。
高浮接着跟手机里同事确认着。
“你说出现集体心脏病猝死?…有得到医院方的证实么?”
“证实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应着。“消息是我老婆工作医院给的。”
“你刚说的集体死亡,是所有死者集中在一个区域么?”
高浮持续地发问,显然不太能理解电话那头的描述。
“并不是。”他清晰听到对方因为表达急促而吞咽唾液的声音,“目前所知,是分散地死去,全市范围都有。”
高浮并未再发问,电话那端继续补充。
“消息源是没问题的,从40分钟后前收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询问过至少5家市区的医院热线。”
“私立医院和社区医院有确认么?”高浮打开了书房的电脑。
电话里的男声应答着,“联系到了6家私立医院和社区医院诊所,部分医院持续占线。”
高浮搜索着相关的话题。然后在这凌晨的夜里,睡去的城市好像失去了白天那般的信息高速传播的能力。
“我目前只能搜到一些零碎的消息。”高浮滚动着滑鼠来回拨动。“死亡原因?”
“几乎所有医院的诊断全是心源性的猝死。”
“同时?”高浮狐疑地皱起了眉。
“对,同时。”
那怎么可能呢?高浮心里犯着疑惑。
“死亡时间呢?”他目光随着鼠标的滑动,检索着社媒上的热搜,似乎也没有一条相关。
“2点07分是得到最早的医院救护的来电,目前大多数医院电话都占线,人数可能无法估计。”
高浮眉头微皱,猝死怎会如此早有预谋般发生在同一刻呢?
他手抓起沙发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大衣,“有没有联系过医生了解病人发病诱因?”
“并不知道。”
高浮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12月29日凌晨3点,他将笔记本也一并塞进了公文包,“我需要去现场看看。”
“我也去。”电话那头的声音笃定。
“那我现在去市立医院,你帮我联系一个相关专业的医生,我们现场了解情况。”
话毕,高浮再一次补充。“我们赶紧去对接,如果有数据支持,我们能赶在其他媒体前做一手报道。”
“没问题。”
高浮推了推眼镜道,“另外辛苦一下咱们一组的同事,这事需要提前到岗。让他们相互通知一下。”
语毕觉得稍有不妥,他停顿了一下进行解释,“这件事是个大新闻,还有3个小时就天亮了,我们需要在这件事的始末上挖掘清楚。”
高浮的语气尤其冷静,正是这得到消息的短短数分钟,他已经把接下来需要做的事在脑子里列完了一个大纲。
高浮低下眼来,眼神里透露着精明与敏锐,这些特质是他从事20来年新闻业的所赋予的。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应声。“我到了跟您电话联系。”
高浮焦急地等着电梯,打电话交代完,他下到停车场,心里完整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流程。
高浮今年46岁,似乎看起来跟普通的中年男人也并无很大的差异,他按部就班地婚育,家庭看起来和睦美满,事业小有建树。
对于发生的事件,高浮总保持着新闻从业人员的客观与理性,也让他看起来较同龄人更多了些老练与通达。
更因深耕在新闻行业,对他的工作除了喜爱,还有不可言喻的敬畏。
从初出茅庐到行业管理层,他一直记得自己的初心,便是保持新闻真实客观本质的理想。
经年累月于传媒之中,如今也让他变成了那个关键决策者。
但目前发生的事,全在他认知以外,使他不得不朝着阴谋论方向思考。
毕竟集体性猝死这样的事件,绝非偶发性的。他信奉理性主义的去因去果,而这件事也必定遵循着一定的逻辑。
高浮驾驶着车,脑中罗列着接下来需要搞清楚的内容。
1.这是否是集体性投毒事件?是因为食物或水引起的?
2.是否所有死亡者,都是心源性猝死?如果是,那诱因会是什么?
3.这件事影响的范围究竟多大?仅仅是本市还是包括附近的郊县,甚至更甚更广的地区呢?
4.作为官媒,这件事应该如何报道才更有信服力呢?毕竟民众可不会买账这般的“偶然性”事件。
5.这些死亡者之间是否有相应的联系?
他仔细回忆着刚刚电话中交谈的细节。
临近清晨的街道看起来似乎也并非如往日般宁静,凌晨的街道上依然许多飞驰的车辆,城市仍然在以自己的步伐快速前进。
高浮驾驶着汽车开往市立医院。
接下来发生的事将高浮从迁思回虑中倏地拉回现实。
从道旁突然蹿出了一个身影。
高浮赶紧踩了刹车,汽车惯性往前将高浮的身体压向前。
他这才缓过神来按了按喇叭鸣笛。
这晚一些许便撞上了,这疏神的刹那,险些撞了人,高浮不由得一阵心惊。
他下车搜索着刚才的身影。
是个身高不高,体型纤瘦,约莫40岁的女人,她穿着连身的白色羽绒服,满身血迹。
此刻她脱力瘫坐在车道中央。
“你没事吧?”高浮高声询问。
他注意到女人的左脸到头额全是鲜血,潆潆的血还从她的额上的伤口往外流,血液一整个糊住了他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