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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籍贯?”
崔慎低着头,偷摸在几案下甩了甩酸痛的右手,又匆匆举起持好毛笔,在墨池里点了点。
“俺叫陈二狗,那个......哪人记不清了,俺打小就跟着家里人来魏博逃难,原来的事啥也记不得。”
自有一名弯腰在旁伺候的小内侍拿来裁剪好的纸张放在崔慎面前。
崔慎嘴上嘀咕着:“那籍贯就写魏博吧。”
手中运笔自如,一边写还一边挪动下屁股,感叹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分到个低矮的几案,被迫坐着蒲团,屁股都麻了。
“割下了几颗人头?”
“四颗。”
那牙兵口音极重,四和十分不清,崔慎皱着眉,停下笔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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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
“四颗嘞,你这人耳背啊。”
那牙兵闻着含元殿内饭菜的香味有些心急,加上后面排队的兄弟很多,都在你推我搡催着赶紧办好,便烦躁得出言不逊。
崔慎心里叹口气,还是没听清,惹不起这群牙兵又不敢给他们乱填,只能再开口问道:
“你说慢点,几颗?”
牙兵气急败坏,以为崔慎在消遣他,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提起来,解开腰带,把上面的四颗人头“哐当”一下砸在几案上,旁边的小内侍吓坏了翻起白眼眼瞅着要昏过去。
“你他妈的耳朵聋,难道也眼瞎吗,看不见啊,自己数几颗!”
周围牙兵都是好热闹爱起哄之人,也都开始叫嚷起来。
刚好这时李昂和李炎带着金吾卫赶回来,见到这般喧闹暴躁的场景,生怕再引起哗变,一边派人去找何弘敬过来镇住场子一边走上前来调解。
牙兵们见到圣上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也不怎么大声了,一小撮刺头转过脸去假装视而不见,大部分还是行了军礼恭敬说了声“圣上万岁”。
李昂问清楚情况,让那牙兵把人放下,笑着说这事有啥的。
便亲自拿起毛笔俯身在纸上写着人头数和签字画押。
虽然旁边的四颗腥臭人头让他眼皮直跳,但李昂还是面带笑意、强撑风骨地写完,毕竟自己是圣上,不能在这群牙兵面前失了尊严。
他拿起纸交到那牙兵手里,确认无误后教他怎么盖好手印。
李昂眼瞅牙兵提溜着裤子,又扯下自己的紫玉制蹀躞亲手给他系好。
这一收买人心的举动很管用,把那牙兵感动的不知所以,想说些什么谢恩的话,又碍于大老爷们的面子,脸红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李昂拍了拍他肩膀,告诉他崔翰林并非是故意戏弄,只是口音问题听不真切。
那牙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对着崔慎行礼道歉,而后小心把纸张揣进怀里,这可是圣上亲笔,还带签名的,自己怎么也得供奉起来。
李昂感慨这些牙兵虽然贪财和暴戾,但还是存着最本真的善恶观和赤子之心。
人是复杂的,没有绝对的善,自然也没有绝对的恶。
崔慎对着李昂深深行礼,感谢圣上的解围,刚才他被牙兵拽着时被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遗嘱都想好了。
李昂和他闲谈下,聊了聊长安城内的治安情况和官员们的动向,还没说几句就有内侍匆匆走来禀报李德裕回了大明宫焦急地要觐见圣上。
李昂答应一声,和崔慎告别后便快步离开,当然,一路上也是提溜着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