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跑了过来，这时老汉才发觉黄狗的身上不止有泥泞，还有未被雨水冲刷的血渍。

他顿住，不安的感觉忽然猛烈揪着他的心，一切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冬天。

黄狗停住脚步，看向他，哀嚎着，眼中含着悲伤。那是一种深沉的，看得人心慌慌的悲伤。

……

等到老汉陈林和一众村民随着黄狗冒雨赶到那片树林地里，只看见满地的狼藉。

一头被雨浸湿了的小山一般的熊尸，头颅炸开，淌下的血液把那一片地都染成刺目的红色。

惶恐的情绪弥漫了村民们。一根根断裂残身的树木，一个壮年男子环臂也难以抱住，雨水把血水冲刷了大片，但残余的血依旧涂满大片泥地。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一个怎样的故事。

没有看到少年。

老汉的脑袋像是被重锤锤上，几乎晕厥过去；一种闷沉的感觉噎在他喉咙间，想哭出来，却发现几乎已经失声，只是干嚎着。他似疯了一般喃喃，站立不稳，一步一瘸翻找少年的踪迹。

众人也一番寻找，只找到了几块血腥的破布，黄狗嗅后止不住地汪汪叫起来。

这是少年衣衫上的，可是那少年郎又去哪里了呢？

雷声不时作响，雨水斜入山林。

老汉拭泪，心神一怔，渐渐缓了过来，不知感到难过还是庆幸。难过的是少年恐怕凶多吉少，被狼群叼走了也不无可能；庆幸的是没有找到少年的尸骨，留有转机的余地。

一切还没有盖棺定论。

雨实在太大了，若是继续这样下着，恐怕会有坍塌的危险。同行的人劝过老汉，勉强拉着他回身归村，风把林木吹得像怪兽的声响，黄狗则留在原地不肯走，淋着雨趴在那几片血腥的破布旁。

……

几日后。

那恐怖的大雨却在夜半便停了，只不过一连几日，地面上还残存着积水。

这几日老汉和妇人都没有阖眼安心睡过，老汉眼中一直闪过那个雨夜的林中惨状，神情怔怔；妇人则一直合着手，拜了好几座土庙为少年祈祷。

秋色清朗，那日雨后天气便一下冷了下来。落叶铺满村里的土路，村里孙家的房子塌了正在补修，路旁玩闹的孩童被大人赶回家，也逐渐少了。这种萧瑟，让老汉疲惫的心上为之一颤。

秋风彻骨，掠过老汉的面前，几日来未曾休息过的身体被这一吹，竟让他咳嗽连连，伛偻身子，整个人几乎老了几岁。

仿佛听到了什么，他勉强直起身来眺望远方的小烟山，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残留着一丝期待，青山仿佛不会老去，依旧是那副模样。但没有他一直念叨担忧的、归来之人的身影。

老汉闭上眼睛，却听见一阵阵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伙长长的队列过来。

“……”

那伙儿队伍中领头的是一个素衣的公子模样的少年人，年纪和猎户少年相仿，他问过老汉，自称是猎户少年的朋友，前来祭奠少年。

老汉陈林听闻，仿佛天旋地转。

他勉力给那素衣公子的指了少年家的方向，却再也不能坚持，未回到家门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