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乔伊都说是风暴的缘故了……”,沙洛刚想结束这无聊的斗嘴。
“沙洛,你上周站岗,看到界域以外情形如何?”
“在‘磨牙’啊,”沙洛皱着眉头说道。“构筑城墙的巨石,在高温作用下咔咔巨响,界域尚且如此,外面我想象不到当时该有多热!”
陆晨点头,“天气确实比界域以内更加炽热,偶尔还有山火发生,但绝对没有到能将城墙晒炸的程度,我们应该庆幸,我的伙计们,拜诸神所赐!”,年轻的大人面容冷静,目光闪烁自信的光芒,“乔伊,继续带路吧,我们会找到他们的,哪怕是烧成焦炭的渣滓也行。”
无可退路,那就继续前行,命令已下,执行是唯一的选择。
乔伊马克走在队伍最前面,炎热的天气让他的步履慢了下来,在草丛之中穿梭,在灌木之下。他们在低矮的树丛之下踽踽前行,伴随地上的干枝和脚踩大地的“咔咔”声,一行人在夜月之中跋涉,头顶天空之上的圆月时隐时现,似乎也不愿意为他们指路。当年轻的陆晨,抬头仰望月圆,才吃惊的发现:
那轮明月,竟然血色如灼!
陆晨身下的白色战马,忽然显得十分烦躁,不安地跺脚,吐着粗气。对于这能日行千里的马来说,这点路程算不上什么,异常的情况显然让老兵沙洛几分不安。
很快,整片天空暗淡下了下去,圆月被乌云彻底遮盖,本就难走的夜路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应该走快一点,早找到他们,早回去复命!”
“可惜你的马似乎不愿如此,要不大人,你亲自用您那高贵的双腿,为我们领路如何?”,沙洛的话很轻,但句句嘲讽。
陆晨懒得回答他,或者说,他十分不屑。
树林之中,传来一声悠远的狼嚎。
沙洛在一根巨大的黑色树木之下,下了马,熟练地将手中的缰绳缠绕在树上,打了一个活结。
“为何停下!”,陆晨质问道。
“大人,接下来的路显然走路比较好,我以神明起誓!”
陆晨停了下来,愿望对面那一道山脊,好似一把断刃横插在丛林之间,他翻身下马,身上的铠甲在他的动作之下,发出金属交错之音,在这片旷古的山林中回荡,显得格格不入。
万籁此俱寂,惟余钟磬音!
“这里太诡异了,我竟然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哪怕炽热的温度也难以消减心中的寒意!”,乔伊马克的声音轻轻传来。
沙洛显然也感受了,知觉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此地!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从成为巡夜者这么多年,这种知觉救了他无数次,而这一次,却让他感到格外心惊。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我想你的心脏一定出自南疆以南,雾之国的冰霜巨人之手,真辛苦了它们不远万里,来委身你的胸膛!”,陆晨对着乔伊马克说道,语气之中的嘲弄昭然若揭。
陆晨的自以为幽默的笑话显然一点也不好笑,沙洛和乔伊马克都对他置之不理,巡夜者对危机如巨鲨对血液一般敏感,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不会去关心一个乳臭未干的富家子弟的调侃。
陆晨抽出自己的长剑,作攻击状,面对深不见底的黑夜,屏气凝神,意图听到他们口中那些“不对劲儿”的东西。
这把剑师当初家族委托城中最好的打铁师傅专门打造,剑身寒光如雪,剑柄宝石的装饰令其更显华丽,月光适时而出,在明晃晃的剑身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显然这把剑很新,甚至没有饮血经历,无一让沙洛在心中暗叫遗憾。
或许,它再也没有机会沾血了!
沙洛连忙为自己这样不吉利的想法而自责。在危机莫名的界域之外,可不能胡思乱想,说不定就成了葬送自己生命的导火索。这地方,死一个人和死一个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大人,在这茂密的丛林中,长剑可施展不开,还是换做断刃吧!”
“亲爱的沙洛,你知道最令人唾弃的罪行是什么么?哦,我的上帝,你一定不知道,那就是好为人师的多嘴!”,陆晨听到沙洛的话,立刻反唇相讥,显然他也意识到周围高大的灌木或许会阻碍长剑挥劈的效果,但是自负的陆晨,即便如此,也会坚持挥动长剑。
傲慢之罪已犯,已有取死之道!
乔伊马克却相当听话,从马身上的布袋中取出断刃,跟在沙洛的身后,警惕而惶恐地向前。
沙洛的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脸,让陆晨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是陆晨感受到来自身后沙洛目光之中的凶恶。他如芒在背,很担心这老头忽然会挥动手中的断刃,向着自己而来。老头虽然又老又慢,但是数十年在巡夜者的队伍中能活到现在,已经足以自傲,这便是实力最好的证明。如果沙洛对陆晨起了杀心,乔伊马克相信,这公子哥必死无疑。
而且荒郊野地,神不知鬼不觉。
“好吧,大人,是我多嘴了!”,沙洛讪讪说道。
在陆晨的手艺下,乔伊马克走到了队伍面前带路,尽管他很不情愿,但军令如山,违背便是死罪。陆晨即随其后,双手紧握长剑,神采肃穆。沙洛蹒跚的步伐紧随他们两人,不快也不慢。他们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之中,空气仿佛都是灼热的样子,三人不觉已经满头大汗。陆晨挥动那让自己颇为自得的大剑,斩断灌木丛之中的蔓生植物,艰难前行,叶子与金属相接的摩擦声,公子哥的怒骂声,以及分叉的枝干绊着长剑的窸窣声,遥相呼应,空气中弥漫着烦躁的情绪。
乔伊马克按照记忆中的路,渐渐接近他口中故事的发生地。他身形小巧,在灌木丛间灵活穿行,畅行无阻。当走过低矮的山丘,越过怪石的夷陵,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平旷的平地。
他的心脏跳的飞快,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声。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曾经无数人殒命之所,如今空无一人,不对,应该说是空无一尸。焦土覆盖的岩石、枯竭的小河,黑色已经碳化的树干,已经那个被长枪贯穿的可怜马尸。
除了人不见了,四周和当时几个小时之前,一模一样!
“该死的藤蔓,这么热的天气居然没有把它们全部烤化了!”,乔伊马克身后传来陆晨的谩骂声,他终于拖着自己沉重的盔甲,挥动着巨剑斩断藤蔓,从高坡上走了下来。他直直站立,半时辰的跋涉终于让他能好好挺起腰板,此时起风了,夹杂着炽烈温度的热风迎面吹来,并未让人感到丝毫凉爽,陆晨背后的披风猎猎作响,好似摇动的军旗,他高贵的身姿在星光的勾勒之下,高大魁梧。
“快卧倒,我的大人!”,乔伊马克提醒道,“事情有点异常!”
陆晨对乔伊马克的提醒置若罔闻,看着焦土纵横的平地,不忘嘲讽道:
“乔伊,你的意思是,那些死人自己张腿走了是吧!”
乔伊马克欲言又止,解释的话刚到喉咙又被他吞下,他竭力寻找合适的字眼来解释自己先前看到的和现在看到的,但是徒劳无功。
是的,确实变了,死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