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湘敢打赌,姜榕和她一样,性子里没有半点浪漫的情调,别人花晨月夕,他俩想着的是饮食男女。
只是……
郑湘环视一周,数座鎏金的烛台燃烧着红烛,照得殿内明亮如昼。
桌案上放着荷叶式、莲花式、海棠式、蕉叶式等盘碟,比盘碟更可爱的是里面的食物,精致得就像只能看不能吃似的。
泛着霞光的桃子酒在水晶壶中就如天边的一抹朝霞,窗户大开,抬头就能看见半空的银月和桃树花影。
四周寂静无声,宫女寺人想必躲得远远的。两人对坐,郑湘喝了一口,就放下,疑惑道:“你又做什么鬼?”
姜榕一饮而尽,倒了一杯,道:“你继续说。”
“说什么。”郑湘又喝了一口酒,思绪被打断,根本想不起刚才说什么话了。
“你为什么觉得你不像你。”姜榕直指重点。
郑湘思绪回来,言辞不清道:“就是当了皇后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就做了一年的淑妃,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姜榕奇道。
郑湘被逼得急了,出口道:“就是皇后,皇后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和……和我想的有出入……皇后就像一个模子,该怎么做,它都有个范……哎呀,我说的是什么,你肯定听不懂……你不要说话……你也不许和别人说……”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郑湘嫌弃当皇后的感觉,其实她超喜欢皇后的权势和礼法上的优势。
郑湘语无伦次,连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着一层红晕:“你听不懂,不能怪我没说。”
然而,姜榕不仅听懂了,而且还感同身受,不由得生出两人合该是夫妻的感慨。
他感慨完,又生欣喜,将以往的郁闷全部散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郑湘问。
姜榕突然笑着逗她,道:“不如你不当这皇后了如何?”
郑湘的眼睛瞬间圆睁,立刻出声道:“不行!”皇后这个位置,她不能失守。
说罢,目光如电地扎向姜榕,她抱起手臂道:“我这个皇后,虽然不如史书上的贤后,但也无过,又有二子一女,你不能废了我。”
姜榕闻言连忙摆手,他从未想过废后,道:“我要是废后,除非我这个皇帝先废了。”
说完,怕郑湘不信,又向上天起誓:“我若废后,天打雷劈。”
郑湘这才放下手臂,冷哼一声,道:“你拿这个吓人,脑子有病吗?”
姜榕讪笑一下道:“随便问问……”原来不止他一人这么想,皇后之位之于郑湘,犹如皇帝之位之于姜榕。
郑湘斥责道:“这能是随便问问的问题吗?”
“哈哈,我错了。”姜榕指天发誓:“你永远是皇后。”
“呸,我还能是太后呢。”郑湘瞪了一眼姜榕道。
姜榕为郑湘斟酒,道:“向你赔罪。”
郑湘哼了一声,喝了,道:“你说说我当皇后的优点,说得我高兴了,我便不和你计较。”
姜榕放下杯子,低头凝神。
郑湘催促道:“我这么多优点,你随意找几个,不用分什么先后次序。”
姜榕:“……直率可爱?”
“这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直率可爱的皇后更令人喜欢敬佩。”
“姑且算是。下一个呢?”
“知人善任……”宫中庶务交给周贵妃打理,周贵妃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算是知人善任。
“见微知著,机敏善断……”两小儿刚有对比的势头,直接提议册立太子,掀了散布流言的战场。
“善良聪慧、贤惠大方……”
郑湘听得认真,见他词穷了,才挥手道:“罢了,就你那水平,说这么多已经是难为你了。”
姜榕松了了一口气,连喝了几杯酒,待再要倒时,发现壶中早已没有了酒,还想开口再叫,嘴里就被塞了块糕点。
“你难道想喝醉不成?”郑湘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带着埋怨道:“睡觉睡觉,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睡觉。”
姜榕将糕点咽下,道:“我叫人打……算了,我来吧,你去睡吧。”说着姜榕将杯碟壶盏一股脑地摞起来放到外室,然后就着殿中的水盥洗。
等他回去时,郑湘也盥洗完,松了头发半躺在榻上。姜榕在她身边躺下,只听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生气呢?”
“……我发现自己是个傻子。”姜榕话音刚落,郑湘猛地转过来摸着他的额头道:“别真傻了。”
姜榕推开郑湘的手,笑道:“别,我不过说你一句,又是发誓你才信,可别再咒我了。”
“谁在咒你?尽瞎说。”郑湘当然不承认,她眼睛阖上,道:“我睡觉了。”
姜榕却睡不着了,推了推郑湘,笑道:“我睡不着,你别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