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仍然觉得……”高黎并不希望自己获得过高的封爵,因为这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显然,和世剌想把自己绑在他这条船上。虽然他认为和世剌定然是一代明君,可这样的做法,终究让他有些不悦。
看着高黎欲言又止,和世剌言道:“还是觉得我加封过甚了吗?朕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我们能扛过这一关吧。”
和世剌身边的亲信,都是自察合台汗国带来的臣属。
这些人治理州县尚可,可若是治国理政,以蒙古贵族平均焚书坑儒的文化水平,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真有足够的能力,又何必跟着他当年这个落魄的流放王爷呢?
高黎没有作答,现在他已经不得不跟和世剌绑定了,再生事端完全没有必要。
“陛下,皇后命我送来了她亲酿的马奶酒。”一名相貌秀丽的女子来在了书房门前。
这名女子是八步沙精心挑选出来的。乃是庆王嫡女,入宫充实后妃所用,不过目前和世剌并未迎娶,也未做册封。
“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去吧。”
说起来,和世剌先前还有一位妻子。
在那位妻子死后,和世剌才迎娶的八步沙,所以他算古代少有的,有一夫一妻情节的皇帝。
虽然禁欲一向是儒家士大夫所标榜的东西,但女人作为古代父权的一种礼器,少娶同样也是能力不足、治家无方的象征。
所以真正符合儒家士大夫标准的王安石,在家事上反而被诟病了几百年,直到近现代才被追认为楷模。
看着那名女子有些落寞的背影,高黎言道:“她既已入了后宫,陛下不应当待她如此。”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眼下确实分身乏术,以后再说吧。”和世剌说着话,为两人斟满了酒,“今日公事已毕,与我聊些体己话吧。”
和世剌举杯问曰:“昔日世祖之时,曾数问于汉臣,中原皇帝,何人堪为万世之表率,高卿以为何人可当之?”
高黎举杯行礼,将奶酒一饮而尽,言道:“秦皇嬴政乃千古一帝,汉武刘彻北取万里,此二人可当否?”
“此二人虽功高盖世、雄才大略,却不懂得体恤民情。可为千古一帝,但不可做万世表率,民生多艰,经不起太多雄才大略之主。”
“况且,总有些诸如隋炀帝一类无能之辈,东施效颦,往往引得天下大乱。”
高黎点了点头,又问道,“唐太宗宽以治民,宋太祖以文化民,此二人非但有开国之勇武,又兼具治世之能,可为万世表率否?”
“唐太宗失魏征则失一镜,晚年崇信僧道,又大兴土木,屡欲分封诸国,裂土而治;宋太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不晓民间之所恶,不理兼并,使劣绅士族大行其道。”
“贤明君王当以百姓为镜,当以社稷为心,此二人仁慈有余,却终成门阀、士人之口舌,不足为万世表率。”言罢,和世剌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喝了下去。
不过显然他的酒量并不好,这样的低度酒竟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红了。
“那何人可当之呢?”
和世剌笑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向往,说道:“苻坚曾言之,‘朕忝荷大业,巨斥攸归,岂敢优游卒岁,不建大同之业’。”
“‘非地之不广,人不足业,但思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且朕此行,以义举耳,使流度衣冠之胄,还其墟坟,复其桑梓’。”
说着,和世剌又饮了一杯酒,神色也变得有些恍惚。
他最近太累了,和世剌所面临的,通常不会是一个刚刚即位的帝王会面临的情况。
这样的压力之下,人会希望自己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