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阐述了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如果有看过列宁著作的人在场，那么一眼便能看出这些数据的出处。

是的，高黎与大多数西哲学生不同，走的并不是维特根斯坦的分哲路线，而是更为传统的欧陆学派。

也就是以黑格尔为核心的学派，在这个学派中，马列站了相当大的比重。

“真是惊为天人……”和世剌赞叹道。

高黎阐述道：“从这组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农民中的经济悬殊，并且这一现象在不断加强，直至彻底崩坏。”

和世剌思虑道：“所以要加强抑制兼并的措施吗？”

“非也，大量不经营的农户的出现及其数量的增加，是由农民中的经济利益的斗争决定的，这是趋势，并非由于什么天理人心。”

“可以看到，在这组数据中，农民劳动生产率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而提高，这是一般规律。”

“再看这里，如果经历什么天灾人祸，小农则更容易失去农具，沦为佃户，这也会加快土地集中的进程。”

和世剌颔首道，“那解决方案又是什么呢？”

“扩大基本盘，让人身依附的农业种植关系不再是普通民众的唯一出路，这也是我眼下正在做的事情。”说着，高黎指了指自己烧制的纯碱。

和世剌看上去很是疑惑，但是他没有发问，而是静静地等着高黎继续讲下去。

“我会把这项技术分享出去，成为一个新的行业，以后我还会创造很多这些新的行业。”

“每一个新行业的诞生，往往会慢慢牵动一连串的东西，甚至出现大量创造者都难以理解的新事物。”

“就像我们祖先的大脑，最开始实际上是由于神经过于落后，所以集中到了一个点上，后来演化出了大脑这个器官。这些新的事物会再产生新的行业，带来更多的利润、财富。”

高黎很自然而然的提到了一个脊索动物的演化过程，然而他似乎忘了，在这个时代，压根没有进化论，更没人知道人类是由脊索动物演化来的。

和世剌瞪大了双眼，一脸吃惊的看着高黎，然而高黎此时已然沉浸在了他的阐述中。

“而无论是怎样的新东西，都需要有人来做。富商们为了利益自然会牵头，农民的受教育程度太低，士大夫受教育程度又太高，所以雇佣农民然后教授他们技艺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有技艺的农民，会自然而然的提高社会地位，他们也没有那么依赖雇佣他们的富商，因为技艺不比土地，没有那么强的人身依附。”

“所以富商间的竞争，使得他们必然会得到高于农民的报酬，虽然比起他们创造的财富来，这微乎其微，但是这些许的变动就足够了。”

“就像现在的水力纺织，随着这些新产业的发展，我们打通新的商路卖与各国，同时上层人有了更多消费的机会，也会将自己存储的财富拿出更多，用以社会流通。”

“最终以这些工匠为基础的，新的政治势力会登场，插在士大夫与农民之间，他们更有知识，也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农民又可以相对简单的成为他们。”

“这样，农田仍然会自然流入到地主手里，却不会再因此引发大规模的流民问题了。”

“再进一步，作为更有文化的基层，他们也可以成为天子的助力，当天子真的颁布利国利民的政策时，士大夫裹挟民意的问题便会减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