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每天透支自己身体的情况下：他活的有些心酸、很疲惫。

他对学生说：“以后、千万不要干我这一行！不要到机构里当老师，因为真的很辛苦。”

他说的肺腑之言、学生们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徐一舟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们依然是充满阳光的少年、眼中还有着希望。

当然，仅限在出成绩之前。

谁都会有牢骚的

徐一舟偶尔也会跟学生吐槽，吐槽这吐槽那。

有能力的时候、会好一些；没有能力的时候、就说这世间多不公；怎样怎样压迫他。

可是这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也没有办法、真的。

这工作的工资确实挺高的，万把块钱也是够他生活的。

可是太辛苦了、太累了。

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总是要上班，早的话从早上6点多钟一直要上到晚上十一二点。

人是一直画的、你不能停。

做范画应该是学生最快的时间。

他们快乐了、徐一舟就要辛苦些。

此消彼长，这笔钱可不好拿。也不好挣。

哪有什么好挣的钱呢？

他准备干完这一年。就不干了。

三年的合同也又快到了。

你看、当时跳槽到这边来的时候仿佛昨天。

如今又过了三年了。

钱赚够了、他可以转行去休息休息。

做些疗养，好让自己活的久些。

回到自己的家乡去盖上个小别墅、让乡里人也看得起他们家，也让自己的母亲脸上有光。

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也是会为他骄傲的……

毕竟这是实打实的体面，里外都不失了脸面。

老师们总是喜欢抽烟的。

不知道为什么、上完了四个小时的课。

就是喜欢在宿舍里、找个角落默默点上一根，几个老师扯东扯西。

商量着明天的范画教学进度。总是犯愁、总觉得不行。

一根烟，仿佛能消去很多烦恼，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物。

这是他们认为的

徐一舟也存了不少钱了、但他觉得总是不够的。

这钱要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人总是有些贪婪的。

徐一舟请假去医院检查的那一天，整个人的心都是灰的。

病情恶化了、情况不容乐观。

他似乎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了，他唯一挂念的就是他那遥远家乡的母亲。

他将钱打到她的卡上去。并附带了留言。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决定出去走一走。

不再将生命奉献给教学事业，他不想当一个蜡烛、真的燃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

负责人也不会允许他的、这样对他的公司名声不太好。

这样谁会过来当老师呢？

他们握手言欢，签完了合同。

主动离职、但是赔了N+1。

徐一舟也算开心、总好过自己被赶走、到底还是有些体面。

这一次、他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他想去云南看看、也想去敦煌看看。

再看看那些画、也再看看那些他熟悉的人。

他总觉得、他应该这样

他从不考虑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就只有这样率性而活着。

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死在自己家里。

因为那样的房子会贬值、会使母亲受人非议；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他无法掌握生死、但他却可以控制自己前往他所向往的地方。

享受人生、享受最后的时光。

医生说他只有半年可以活了

半年、这也许是最乐观的

病情如果再恶化的严重些、他也许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半年对他来讲足够了、如果可以的话。

他希望自己的骨灰可以洒向大海。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当然，他不想死。

能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最终决定去看看沃特豪斯

以他开始的艺术、也以他结束

徐一舟喜欢他那取自骑士文学的作品，尤其是那幅《夏洛特夫人》

1888年的《夏洛特夫人》是沃特豪斯的代表作。

握着已经挣脱了的铁链夏洛特夫人忧郁而狂喜的深情——迷离的眼神、微启的嘴唇与蓬乱的长发——配合湖面上漂浮着的象征着性成熟的水莲，把她塑造为一位典型的沃特豪斯式癔病女患者的形象。

徐一舟每想到这，都感到一丝悲伤、他忧郁却并不狂喜。

“高塔”这一意象“隔离少女与她的潜在追求者”、而徐一舟则被隔离在自己的舒适区。

正如《长发公主》中的癔病公主从塔中望见王子后，把王子拉入塔中治愈自己，夏洛特夫人在塔中睹见她的骑士后，也同样奔向骑士，解救自己彷徨的肉体。

可徐一舟该如何解救自己、“高塔”何尝不是他的真实生活状态。

船只上的挂毯是夏洛特夫人对着镜中倒影编制而成的，上面描画着骑士与城堡，她心心念着的幻象。

而徐一舟心心念着的女友，却是连倒影都没有了。

船头放置着快要熄灭的蜡烛，与一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预示着夏洛特夫人的受难死亡。

徐一舟心里难受，夏洛特与自己又何尝不是同类人。

从《圣尤拉莉亚》、《玛丽安》到《夏洛特夫人》，死亡不仅充满诗意与美，还带有殉教的悲剧色彩。

可徐一舟并不想如她们一般、成就悲剧的壮烈

他想到船位水草丛的麻雀在基督教中象征着新生与牺牲，与穿透的受难十字架相呼应，寓意着夏洛特夫人从幻象之塔转入现实世界的新生，也预示着她的牺牲。

画面左侧是生了青苔的高塔石阶，右侧是湖泊与青山，画面前方丛生的水草中偶有麻雀停于其中。

而徐一舟自认自己烂命一条，没有什么对不起别人的。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敢一试

所以他答应了，有些胁迫于压力的决心。为了家庭、当然主要是为了自已。

徐一舟放弃了自由，甘心成了游戏中的一部分。

负责人有些不耐烦的出声提醒，打断了徐一舟的废话。

“所以你同意参与烟灰测试了吗？徐一舟先生。”

徐一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独自点上，任那烟向远方飘去。

他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个问题

“若是我死了、我的母亲怎么办？”

负责人呵呵一笑

“放心，我们会帮你照顾她的”

“徐先生、您现在可以签了吗？”

徐一舟放下心来，签下了保密协议、录入了信息系统。

【欢迎来到烟灰测试VL358】

【这是你的机会、徐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