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凌波倚剑酒满喉】(2 / 2)太清引首页

苏滟滟问道:“绿衣?”

沈弗霜皱起眉头:“没错。”

苏滟滟道:“霜姐姐,会不会是你的眼睛看花了?这段时间盗贼此起彼伏,我也看什么都十分可疑,哪怕是一株花、一株草。”

沈弗霜道:“可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凌清秋想起最近九夜司这段时间以来被翻出来的多年前的旧案子,怨道:“要不是受了这个案子的牵连,那陈年的旧案也不会被翻出来核查,加大我们的工作量。去年的卷宗还有四百件没有处理,苏滟滟你有沈弗霜和管彤帮,我连个帮手也没有。”

沈弗霜刚想说什么,被苏滟滟抢先道:“才四百件要什么帮手?倒是许久没有见城主发这么大的火了,宵小造事,造到了琅嬛府,啧啧。”

凌清秋道:“话说这城主即位,靠先主的恩荫,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她却在朱雀城谋划着攻打玄武城之际,主动要求去朱雀国做质子。”

沈弗霜放下酒碗,问:“何故?”

凌清秋道:“俗话说,将帅起于卒武,宰相起于州部。城主自知位尊而无功,丰厚而无劳,而携重器之多,不是王业发展的长久之道。当时两城的实力悬殊,玄武城根本不是朱雀城的对手,城主借此,表示玄武臣服朱雀的诚心,自己也能辗转历练一番,若是日后回玄武即位,可以选择更有利于玄武发展的路线,若是不回,也可以在两国之间起到斡旋的作用,避免不必要的战事。”

沈弗霜道:“以此服众,城主的远见也可见一斑了。”

苏滟滟翻了个白眼,夹起一枚虾仁送入口中,道:“远见?狡兔三窟罢了。”

听到苏滟滟阴阳怪气地描述城主,沈弗霜心中有些不悦。她是敬着城主的,不管城主是有冠冕加身,还是惹上过物议,都无法撼动沈弗霜心中的仰慕。在每月的开城仪式中,城主在城楼上所讲演的一言一语都让沈弗霜如沐春风。因而,城主是沈弗霜心头的一道光,也是她在九夜司日夜卖命的最大动力。她整了整衣冠,道:“嘘,勿谈国事。”

紫音舫船舱的上壁悬挂的一排竹篾灯笼,被风一带,左右摇晃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隔壁的雅间里,两双眼睛正狙觑着,两对耳朵正窃听着。

“好个出家人,不在庙里念经,跑到这儿来寻快活!正事不干,非得做那隔墙之耳!当心听了不该听的话,命都不知是怎么丟的!”沈弗霜身躯一震,猛得抬手扬了那半碗清酒。而那酒碗却附在了沈弗霜的掌心,纹丝未动。沈弗霜暗自运功,忽而将之轻轻一引,那酒碗便径自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一旁的苏滟滟和凌清秋的三尺青锋也出了宝鞘,二人如猛禽一般,在沈弗霜的两边蹑足鼓翼,伺机而动。在酒碗即将挣脱重力,凌空飞出去的时候,沈弗霜遽然发力,将之一气捏碎,碎瓷最锋利的一面便如卷着一股飓风一般,朝着两个和尚飞刺而去。

那两人到底是方外之人,有着超凡的定力,事到临头,不出击,也不避闪。

对过的雅间里,裴龠与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金砌的过道,他本在专心制谱,听到动静,好整以暇地放下了手中的琴谱,但却只做作壁上观之态,静静地看着两个和尚,他的目光在那一只重瞳上定住,眼神震颤。

而几个人的眼目都随着碎瓷的迫近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在碎瓷即将穿越镂空的玉窗,刺入两个和尚眉心之际,他们异口同声地道了句“阿弥陀佛”,竟同时飞离了坐椅。因为动作太快,二人在船舱里幻出了两道重影,簌簌两声过后,两个和尚完同时成了躲避和移位,一人趺坐在船头,一人趺坐在船尾,动作是那样的干净,周遭也似有纷飞的莲瓣衬托着他们身上的清朗的佛光。

此时,两个和尚的衣衫松落,露出了如弥勒佛一般的大肚皮,他们双手合十,再次道了句“阿弥陀佛”后,咧开了如弥勒佛一般的笑口,就这样迎着秋风呵呵的笑着,仿似刚才只是陪着沈弗霜她们玩了一场游戏。

苏滟滟和凌清秋讶然对视了一眼,待定睛观察了,她们都发觉这两人的面相饶有几分肖似,但是又不像是一对同胞兄弟。

苏滟滟肃清了嗓音,似是审问犯人一般阴阳怪气道:“大胆的和尚,胆敢偷听我们讲话,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两个和尚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三人,以一副博爱众生的仪态。

凌清秋咬牙道:“那就烦劳二位和我们往九夜司走一遭吧!”

他们还是如闲看庭前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一般,静静趺坐,笑而不语。

凌清秋的怒焰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她的眼底烧了出来:“既然二位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那就就地正法!”

旋即凌清秋拔剑,向着两个和尚劈面就是一剑。

两个和尚依然合十着双手,脚步腾空向河面挪移,待各自踩上了一片莲叶之后,他们双目微阖,掌心中空,运转着内在的功力。

一个和尚忽的睁开眼睛,他的手臂似会拉伸一般向着水岸的竹林伸去,转眼的功夫,他的手上已有一管虚竹在握。他的脚下拉开一个马步,将那一管虚竹挡在身前,曹猗兰只深吸了一口气得功夫,沈弗霜三人吞吐的刀剑之气便和少林功浑作一体。

那和尚练了铁砂功夫的手掌操起虚竹,刷刷地切入水中,水面在抑扬之间冲出若干条水注,袭向沈弗霜她们。苏滟滟大笑一声,一道剑气啸出七八丈远,将那水柱悉数击散,继而又大笑一声,白灿灿的剑光便扭曲弯转,似灵蛇一般吐着信子向前奔去,即要缠住那个手握虚竹的和尚。双方动作不重,但气势威猛,不是一心置对方于死地,就是执意置对方于败地。一面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一面是九夜司以凶狠闻名于江湖的“女煞”,双方面目和招式里的冷血无情似出同门,实力上也是不分伯仲,连曹猗兰也不免看得心惊肉跳,她不禁呼喊了一声明瑟。

明瑟闻声,厉声尖呼了一声,曹猗兰回头望去,见明瑟人还没有出来,那满盆的茶筅和茶帚就先飞出船舱,它们以一泻千里之势冲向高空,在五人之间纷纷扬扬掉落下来。沈弗霜用并刀凌乱一挡。

那虚步站在一片莲叶上的和尚手里已莫名多出了一只茶筅,他下意识看向旁那个边手握虚竹,已是金刚怒目的和尚,问道:“什么东西?”

苏滟滟哂笑:“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哑巴。”

凌清秋道:“别和这两个疯和尚废话,把他们拘回九夜司是正经!”

“妈妈,可是叫明瑟来帮忙?两边可都是咱们的客人,帮哪边?”明瑟喘着粗气问道。

曹猗兰看着如一块爆炭一般徒有一腔蛮力的明瑟,哭笑不得:“你别帮了,我来吧。”

六出很是识眼色地将零散浮在河面上的茶筅和茶帚捞出,生火烧水重新烫洗。

眼下,那和尚手中的虚竹已晃出几道幻影,瞒过众目,移花接木一般传至那个闭目运功的和尚手里,那和尚接过虚竹,从沈弗霜背面直贯而来。

一边坐观龙虎相斗的裴龠终于舍得起身,步履钝重,将一罐桐油倒入了河中,又将那烛台摁倒在桐油里,那桐油一线烧向了沈弗霜身后。这裴龠引的火到底比那和尚的虚竹快了一分灼中目标。虚竹轰然燃起怒焰,在上空打出一片璀璨的焰火,那和尚的功力也在竹竿起火的瞬间遭到了反噬,他感到吃痛,清啸一声,竟是伤了眼睛,无奈之中只能先夺路而走。焰火似彩石,纷纷掉落银安河中,也掉落在那和尚的衣中。

沈弗霜她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就似没有人会注意到谁衫中的落花,衣上的酒渍一样。

沈弗霜难以置信而又充满狐疑地望了望裴龠,想起方才身后的簌簌冷意,若不是裴龠相助,只怕那管虚竹已贯穿了她的后心。最后,沈弗霜的眼神化为了一种感激。再一转念,苏滟滟、林清秋二人和两个和尚已两追两逃,离开了银安河,沈弗霜也身骨一蜷,空翻两周,追出了画舫。

裴龠拭净船身上散落的油滴,轻轻唱和:凌波人不见,江上一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