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入凉,向葵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百无聊赖望着窗外发呆,旁边座位空荡荡的。
前几日暴雨骤然降温,感冒发烧的人剧增。许双昨晚给向葵发了消息,被这阴晴不定的天气中招了。
一坨纸团从眼前划过,目标是她的斜前方,可惜在关键时刻偏离了航线,正中了向葵的桌面。
循着划过的方向望过去,是向葵不太熟悉的人,只知道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人缘极佳,无论何时看到她,她身边的位置从来没有空闲。
唯独对她映像深刻是她的嗓音,音色透亮而纯净,如同溪水婉转流连。
她看见被“幸运”选中的向葵回头,做手势让她把纸条递给许槿柔。
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她的视线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仿佛死神的脚步在逼近。这让向葵如同手握着烫手山芋,只能传回去拒接她。
可刚准备抛出去,讲台上的炸弹发出尖锐的蜂鸣声,瞬间把向葵剧烈跳动的心炸碎:“向葵,钟流萤,你们两个上来把我刚讲的题解出来,检查一下刚刚台下的人有没有认真听讲。”
后面这句话不言而喻,就是在敲打她们两人。
这位数学刘老师是这学期新入职的,可不到一星期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他的“丰功伟绩”。
好巧不巧,向葵触碰到了她的“引爆装置”。
全班的目光注视着两人,向葵硬着头皮上讲台,手紧张地摩挲着粉笔。她刚才的注意力全在那团纸上,完全没有听课。
用余光看向旁边,却看到旁边的黑板上洋洋洒洒写满了空白处。
她试图想象起同类型的题目与解题思路,可这条路却一片空白,而路口被旁边满满当当的字堵的死死的,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前排的一个男生看热闹看得正欢,对钟流萤说:“她在偷看,流萤别让她看到了。”
他的音量不大,前面两排几乎都听到了,末了又补充道:“天天和神经病一起玩,看起来也是个神经病。”
还有人附和道:“用手挡着点。”
向葵没心思思索他的话语其中的含义,只剩下害怕,害怕还有谁听到。
在讲台上的每一秒都让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无法站稳。
羞愧、后悔、焦虑交织在一起,思绪混乱。
她试图控制住情绪,周遭的嘲笑声、讽刺声在她的耳畔无线放大,扩散至全身,仿佛被无形的束缚捆绑住。
钟流萤听到台下的“劝诫”后,用同情的眼神瞥向她,可向葵看到的却是轻蔑不屑,她写完最后的答案就回座位了。
刘老师没让她继续写,而是让她接受更猛烈的羞辱,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下次还认不认真听课?上课还不看黑板,后面是有什么好看的?就你这样的考高中都难吧,不想读书就别读了,还打扰别人学习,你考不上就拖别人下水是吧?”
刘老师越说越难听,向葵头都快低到地面上,小声地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听课的,不会再做与课堂无关的事。”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脑海里,侵蚀着她每一处角落,疼痛不已。
她有那么一刻突然想从窗口跳下。
外婆的等待,把她拉回现实。
向葵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手里仍紧拽着那团纸。
她并不认为钟流萤自己能写出答案,她的确是得到了她同桌的帮助。
她的嘲笑像一根拔不掉的刺一样,每每回忆起,就扎得向葵心脏隐隐疼痛。
她确实没有勇气站出来拆穿一切,就算得到证据,可能最后带来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相,也可能得到的会是更多的恶意。
伤害刻下深深的一道烙印时,真相真的重要吗?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了什么。
其实除了刘老师所有人都知道钟流萤目标是参加艺考,成绩一直在中下游阶段,不可能解出答案。
他们心里都明了,可是嘲笑声太大,湮没了真相,如潮水般汹涌,只有向葵在其中无法呼吸。
“幸运”纸团最终还是回到了它的目的地。
下课铃声响起,向葵就冲到厕所里,猛地用凉水泼向脸庞,让心里的委屈与愤懑同凉水冷静,眼泪与凉水一同流淌,缓缓坠落。
比起嘲笑,她更不愿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在厕所待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回去。
她的课桌的抽屉里赫然出现了一颗糖果,薄荷味的。她看向斜前方,对方仍旧拿着心无旁骛的看着书。
心脏酸涩又充盈,眼泪却又毫不争气涌出来,啪嗒落在薄荷糖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刘老师刚迈出教室,班级里重归喧闹。
一团纸遮挡住了许槿柔的视线,抬头看去,只有许葵匆匆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