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别了司马冲,拐了几个弯,又进了琅琊王府。
两座王府本来就没隔多远,这再加上兄弟之间彼此关心,免不了派个知心人去暗自关心一下对方,自然也就更加的热络了。
这不是,温峤前脚刚从东海王府里出来,琅琊王司马裒就穿戴整齐,在王府外列队欢迎。
温峤看到这个阵仗,还以为司马裒这是要再取个王妃,倒是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
司马裒更是和得到宝贝一样,向身边人一个个的介绍着温峤,要不了他的儿子才刚满月没多长时间,高低得让儿子也喊一声仲父不可。
温峤这人,也是吃软不吃硬——
如果是司马冲那种刀斧威逼,温峤反而坦然。
就怕司马裒这种,一直努力的付出热情,就等着温峤点头。
温峤把心一横,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大王,恕臣不能从命。”
“怎么?太真兄,可是嫌弃这个司马,太大材小用了?这都是暂时的,等有了功绩,我一定会向父王保举太真兄做州牧刺史的。”
司马裒还怕温峤有顾虑,把左右都散去,拉温峤一人进屋内说道,
“咱们俩关起门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敬佩太真兄的才能,自愧不如,以后明面上,我是车骑将军,私下里,这些都督军事的事情,都由你来做主,你看如何?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比我的让步更多了。”
“哎,可惜啊。”
温峤叹息了一声。
“可惜什么?”
“可惜大王不是太子。”
“哪又怎么样?父王心中其实是更偏爱我的,据说父王是想立我为太子的,可惜被王导搅和了。”
“大王现在可是心中对王导和王家有所怨恨?”
“哪还用说?我观这江东才子,无一人敢和王家抗衡,也只有太真兄,短短几天,就把这建康城变了个样子。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这正是臣担忧的,大王应该是听说臣刚从东海王府出来。”
“啊,你发现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兄弟之间嘛,自然多了几份关心。我知道阿冲那个小狼崽子,狠着哪,用人在前,不用在后。太真兄,肯定和他不对脾气。”
“这正是臣所担心的,大王要是生在平常百姓家就好了,凭着大王这一腔热血,自能闯一番事业。可是……”
“可是什么呀,这就你我二人。”
“可是这帝王家的事情,哪里是只有热血就行的,大王把一切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事情还没有做,就把人都得罪了。”
“太真兄说得太对了,所以我才更需要太真兄的帮助。”
“不,大王现在应该找的车骑将军司马不是臣,而是王家的人。”
“王家的人,你别和我提王家,提起来我就忍不住生气。”
“忍不住也要忍,大王还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嘛?太子殿下想让你死,东海王也想,郑妃就不用说了,就连晋王,恐怕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才让大王都督三州军事的。”
“我也感觉出一些,这不是才来找你这个最有办法的人,帮我想办法嘛。”
“臣的办法就是选一个王家人,这个人要既不和大将军亲密,也不和骠骑将军亲近。最好还能有点贤名。”
“这,太真兄是说王舒王处明?王家另一支上的那位?”
“正是,大王觉得如何?”
“这人倒是有些贤名,听说当年大将军王敦在琅琊散尽家财,单车进洛阳时,家中兄弟都恨不得把衣服拆了当麻袋,往家里扛。可就是这个王舒分文不取。”
“臣向大王保举这个人,还有一个原因,逸少也出了建康,押着军粮去寻祖逖了。”
“哎呀,多谢太真兄救我。这样一来,军粮的事情,我就能甩给王舒来接洽了,逸少总不至于害他这位族叔吧?”
“大王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还只是第一关,以后的事情还多得很。”
“哦?还有什么事情?”
“这青州兖州就不提了,自从刘演在廪丘战败后,都是胡奴兵锋所在。单是这徐州就乱成了一团,太山太守徐龛、彭城太守周扶,沛国太守周默,还有个六亲不认的刘遐,再加上那位原来是祖逖司马,现在成了徐州刺史的蔡豹。”
“这一个个的都是谁也不服谁,原来祖逖当徐州刺史的时候,还能凭着他长袖善舞的辞令,让这些太守们安分一些,现在祖逖率军开拔,出徐州入豫州,这群狼可就没了拘束。”
“太真兄既然知道我的处境这么艰难,为什么不留下来帮我?”
“大王,不是臣不想,是臣不敢。”
“哦?太真兄连死亡都不惧怕,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果臣要是帮了大王,其他人会怎么想?”
“管他们怎么想。”
“他们会想,这是大王要联合刘司空,携四州之力,蓄谋造反。”
“这又是哪里来的风言风语。”
“这不重要,现在大王的处境就是如此,需要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都想让我死,我死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大王如果不在了,太子殿下就会失去最大的助力,不得不再次依靠王家的势力来保住他摇摇欲坠的储位。”
“东海王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大王都督三州军事,他的封地就在徐州。如果只是依靠那些过气的吴人,他拿什么和太子殿下争储?”
“至于郑妃那边,臣不说,大王也想得到,她恨不得这个琅琊王位直接传给她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听说晋王给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取了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