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朝以道术立国,开朝时道士们立下了汗马功劳,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在这海晏河清,盛世太平之际,道士这一群体由于武力充裕,却反而受到了官府的重点关注和限制,免得他们惹生是非。
譬如,奉天朝规定,只有确实证明有妖怪作祟的事件,方能遣专司道士以术治之,寻常之日,城内严禁道士擅行道术;又如,所有的修道者都需要在官府造册登记,记录修为级别,不可有任何隐瞒…
此番行为,正是养道却不用道,尊道却要防道。道士既是管理者,也是被管理者,俨然成了奉天朝既爱又恨的政治脂肪。
因此,李卫在回鱼米街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位救了他的秦回,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且不论他是如何发现这“埠外之地”底下发生的事,他既然自称生徒,说明仍是道术院的子弟,并不是专司伏妖的道士,按律例,擅自施术亦属违规之举。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不拘于小节,李卫才能幸免于难,否则此刻也许已成黄泉之客,化为人干了…
五更向尽,天边云锦斑斓。李卫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了第五户院的院门。
“你小子去干什么了?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张牛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抬手拦下李卫,眼神锐利,歪嘴一笑:“不会是去度春宵了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王舟靠在另一边,摇头晃脑附和道:“你小子赚了黄金万两了?”
李卫听了,叹一口气,推开张牛的胖手,却也不说话,便往里屋走。
王舟和张牛两人面面相觑,感到李卫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半个时辰前,王舟正在岛上思考着“回春清邪丸”的事,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王舟,王舟,快醒醒!”
王舟听罢,赶忙跟新老朋友们告别,倚院墙而坐,让气息心跳皆渐复常态。一阵白雾缥缈后,他便回到了大通铺上。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向着声音的主人道:“这才五更天,张牛,你催命呢?”
“李卫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张牛嘿嘿笑着,兴奋地说道:“我猜呀,肯定——有情况!”
王舟一听,也立马不困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八卦,交换了情报,笃定李卫绝对是有了意中人,拉条木凳就在门口等着死党凯旋归来。
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蔫了吧唧的李卫。
“咋回事?”张牛拍拍李卫的肩膀。
“唉。你们有所不知,我今晚差点小命没了。”李卫侧坐在大通铺上,又叹了口气,接着一五一十把和瑾鸢的事说了出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牛已经听的目瞪口呆,用袖口擦着额头上出满的冷汗,连连道:“太可怕了,还有这种事!”
王舟不发一语,却感到一阵后怕。
没想到李卫一直瞒着他俩私下接触的人,就是瑾鸢…他早该发现的!怪就怪自己太过于专注在修炼上了,差点酿成大错。幸好有这个叫秦回的生徒…
“没想到那个瑾鸢人模人样,实际上竟然是只妖怪,”张牛肥颊微颤,两眼睁得溜圆。
“那个生徒,后面把瑾鸢也杀了?”王舟站在一旁,插话问道。
“这就是整件事里最古怪的地方,”李卫摇摇头道:“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瑾鸢去哪了。”
“消失了?”张牛问。
“她在我眼前化为了狐妖,”李卫想了想,自己晕厥的事没好意思说出口,便道:“后面生徒来时,现场却没有她的尸体,似乎确实是消失了。”
“唔…算了,管她呢。消失了才好。”张牛道。
王舟听了,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瑾鸢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化为狐妖的?”
“什么时候?”李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忆道:“时间的话,大概是三更左右吧。”
“三更…”王舟内心泛起波澜。
如果从时间上推算,三更前后,我刚好在岛上将瑾鸢的化身狐妖打败了,而在现实中,瑾鸢也同时消失了…
这难道是巧合?
张牛继续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李卫应付着。王舟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听。他的心中,有了个惊人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