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望着浓重的夜色,摇摇头,轻声苦笑:“下次你再破不了习题,就好好想想怎么破门吧……不过,再怎么争,职高就是你们的宿命,唉。”
七次深夜冲关后,整个学校对贾士道有印象的,也许只有保安。
但今夜过后,一切都将彻底改变!
“此前的我,籍籍无名!连任课老师都喊不出我的真姓名!明日清晨,所有人都会记得我的名字!我叫贾士道!”贾士道看着教学楼下鱼贯而出的莘莘学子,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说话从未这么凶狠过,表情也从未如此狰狞过。
而宏大的誓言,底色往往都是悲壮。
贾士道小心翼翼地从轻薄的防晒衣袖中取出了那枚锈迹斑斑的长针,狂热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安定。
这是一枚一尺来长的针,这种尺度的针完全看不出用途,但引发想象的尺度却很大。
当贾士道从母亲珍藏的那个表面坑洼褪色、尽显80年代沧海岁月的铝制饭盒里翻找出它来后,就一直在猜测:这破烂玩意儿何德何能?竟能藏在外婆传给母亲的那个传家宝专用饭盒里?
“莫不是铁杵研磨而成的吧?是为了训诫后人要有持之以恒的精神?”
在贾士道看来,这枚长针的象征意义多过实用和变卖意义。
在这个夏夜的天台上,当贾士道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这枚长针上以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悄然起了些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凉风渐冷,月隐星移。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这枚诡异的青铜长针,针体虽铜锈斑斑,但却没有侵蚀到上面的雕花,神秘的花纹仍清晰可辨。
没有符号、没有文字,花纹简单明了,线条粗犷,只有一条长长的东西绕针而行,穿行于云雾之间。
贾士道专门为了这奇特的花纹查过资料,经过细细比对,仅有一种商周时期的云龙纹勉强能与之相合,但也大相径庭。
“但这玩意儿能称之为龙?头上没有犄角,身后没有尾巴,连条小青龙都算不上!整个身躯臃肿圆润,身体蜷曲幅度不大,直上直下,完全没有龙腾云端、蜿蜒盘旋的雄浑气势,倒像是一条卷不动而躺平慵懒的……”查到最后,贾士道有些失望地断言,“长虫!”
“这枚破针是哪个年代的作品?画龙不成反类虫,这拙劣的铜雕技术把云龙纹生生弄成了云虫纹!再说了,就算仿一件商周青铜器,也得是司母戊鼎那样的重器才能唬人,再不济,也得弄枚定海神针来传家吧,整根这纤细棒槌一般的物什算什么事!”
贾士道甚至替外婆的眼光感到有些遗憾,竟然把这破针纳入到传家宝之列,放进了那铝制饭盒之内。
不过细看之下,这饭盒里装的也都是些80年代的老旧破烂玩意儿,连闪点银光的东西都没有,好些东西贾士道根本叫不出名字。
比如那形状怪异扭曲的暗红色木质物品……
“也许我这破烂玩意儿就应该被破烂玩意儿终结吧,也算死在同道中人……物的手里……”贾士道嘴角动了动,眼神变得黯淡起来,升腾起一种绝望之色。
不过,在那弥漫的绝望中,竟透出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坚毅。
贾士道用右手紧握住长针粗大浑圆的一端,缓缓举过头顶。
此刻,天更黑,云更浓。
厚重的云层中似有银色光斑透出,仿佛什么东西如困兽一般在黑云中焦灼不安地游动。
贾士道的左手在头顶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然后使劲用指尖按了按,把针尖抵在了上面。
他的左手随即握住了右手,用双手握紧长针。
没有犹豫!
贾士道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用力对着自己的头顶狠狠地向下刺去!
这一刻,他的脑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四个字:生得渺小,死得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