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微微愣住,面面相觑。
“先出去。”一名高层发话了,他是老警察的战友,“先踏出这里,不要扰了逝者安宁。”
一直伫立在原地的青年第一次回头,他对那名发话的高层礼貌地笑笑:“能麻烦您每年看看他吗?不用带花,带一坛酒就好。”
单想到他的另一重身份,这话所表述的含义与逝者有些过于亲近了。那名高层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他突然发现眼前的杀手的长相其实非常眼熟,仔细一想,竟与老警察年轻的样子有七成相似!
某句俗语突然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钻了出来,他脱口而出:“你,你是真正的……”
青年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偏偏读懂——且是确信正确地读懂了他的意思,不是否认,而是恳求他不要说出去。
“你,你为什么……”
青年无奈地笑笑,又对他点头告别,走向了被警察包围的场外。毕竟,他为了能查案而自曝身份,免不了牢狱之灾和死刑。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那名高层叹了口气,只得感叹造化弄人。他曾不止一次听老警察年轻的时候讲过他的小外甥,说他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聪慧。后来几名同窗一起去了西北,一年不见一回家书,但每回都会提到这个小外甥。
“小峰上小学啦,天天念着你。”
“小峰打架输了,说喊你来撑腰。”
“小峰趴在你留的书堆上睡觉。唉,这孩子,明明看也看不懂,就是宝贝得紧。”
“小峰护着那根树枝不肯让我们动,一动就哭。你猜怎么着?那树枝最后被他自己折了,哭的睡了过去。唉,你倒是什么时候回来哄哄孩子呀。”
“小峰每天都要顺着你之前带着他的路跑一圈,清晨的时候一个小不点爬到山头,一觉醒来找不着人,把我们都吓死了。你说你之前怎么带的孩子呀?”
……
“你怎么不回个信呢?小峰都快把你忘了。对了,我跟你说,咱家隔壁教师的孩子三岁了,叫小关,天天跟着小峰跑,简直就像当年你带着他一样。”
“小峰!”
“小峰。”
“小峰——”
“小峰……”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青年脸上带着温和而忧伤的微笑,与之前的狠厉决绝判若两人。他垂下眼睑,主动伸出双手并在一起,警察有些诧异他的主动和自觉,给他带上了加强版的手铐。
“等下,”青年开口,“把头套也套上吧。”
警察答应了他的请求。
大街上熙熙攘攘,有一列队伍极其显眼。两名警察牵头,身后警察排成两列,警察后面有警车缓缓跟着,一路护航。
这几乎是不可能逃的。那名高层一直默默目送着,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这“几乎”不包括他。他受过太多非人的训练,每一次都是比这凶险得多的绝境,每一次他都浑身浴血遍地鳞伤地出来了。
他说过,他不管,不拦,也没说不逃啊。不逃干什么,等死吗?能活着为什么不活?
想说的话都在酒里了。我懂你的意思,不杀人就是了;退一万步,不伤人总行了吧。
“抱歉。”青年喉头微动。警察没听清,正准备回头询问,青年突然暴起。
头套成了掩护和扰乱的工具,手铐成了进攻和防御的武器。
擒拿?抱歉,脱臼和骨折家常便饭;电击?他哪怕什么电击啊,早就习惯了;枪伤?不直接射中心脏他都能跑到血流光为止。
他们以为衣服下遮掩住的是什么啊。
他敢说就算特种兵都未必有他受的伤多。
逃。
逃!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