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黄泉说着，倒了一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小金蕊又说道：“我刚来长安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是新东西。那会儿我话也不敢多说，做什么都怕怕的。幸好遇见了如烟姐姐，她什么都会，又能弹琴，又能写字画画，什么事她都会帮我。”

“如烟是谁？”黄泉问。

“就是今天在大堂弹琴那位，是金玉阁的头牌。”

黄泉想起那名女子，当时并未细看，只记得一个金玉环绕的女子形象。“可惜了，总归还是名烟花女子。”黄泉对青楼女子，还是有刻板的坏印象，正经姑娘，是不会在这些地方的。

“如烟姐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金蕊连忙说道：“如烟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她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被抄了家，全家人都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本来她要被送到教坊司的，中途被金妈妈买了来，金妈妈最喜欢这种大户人家流落的小姐，说这种姑娘才是最能挣钱的。”

黄泉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也是孤苦的人。”想到自己也是全家横遭惨案，又想起那位姑娘的琴声，也许正是这种亲人离去的孤独，才让他听到琴声，会如此共鸣吧。

“如烟姐姐是我在长安遇见最好的人了，又温柔，又善良，她不仅教我识字，连我今天的衣服，也是她借给我穿的。”说着小金蕊站起来，转了两圈，纱裙的裙摆，泛着点点金光，飘起又飘落，的确是件很漂亮的衣服。“这是我穿过，最最漂亮的衣服。”

黄泉没见过这些花枝招展的衣服，也并不觉得美，只是用淡淡的笑容回应小金蕊。

小金蕊看着黄泉的脸，感觉还是蛮帅的，又突然想起今天晚上的任务，脸唰一下就红了，她赶紧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去。随后吞吞吐吐的说：“那你什么时候……准备……那个……睡觉……”

黄泉没有明白小金蕊的意思，小金蕊红着脸又说道：“我不是……得伺候……你吗……”

黄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当时我喝醉了，把你认成了我妹妹，并不是那种意思。”

小金蕊抬头望着黄泉，犹豫了一下，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小金蕊把金美娘答应她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说了，随后说道：“明天，金妈妈问你，你一定一定要说，我伺候得很好，不然金妈妈会赖账的。”

“好，我答应你。”黄泉点点头。

小金蕊这才放心，伸了伸懒腰，她早就有些困了，坐到床边，说：“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吃饱了，我就想睡觉。”带着三分醉意，小金蕊已经躺了下去。

黄泉看着这个小姑娘，觉得她真诚又可爱，他并不打算睡床上，自己静静倒了一杯酒，倚着窗台，看着长安的天空。

“你是个好人……”小金蕊在床上迷迷糊糊嘟囔，“舅舅说……好人在长安活不下去，你千万要活下去……”

次日一大早，小金蕊就醒了，她一早就要去后院干活，平常总是会醒得很早。醒来时，黄泉还靠在窗台，似乎是发呆了一晚上。清晨，两人见面，都有些不好意思。小金蕊说，自己早上要去后院洗衣服，匆忙就要离开，离开前又叮咛了一句，一定要帮她应付好金美娘那边，让她能顺利领到一百两银子。小金蕊刚离开不久，察觉到客人醒了，金美娘立马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进入屋内。

“哎哟，小爷，这可醒得早啊！”金美娘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小厮们一人端一个盘子，陆陆续续进来把东西一一放下。

“我看小爷这身衣服，又破又旧，这里特地按照小爷的身形挑了几套好的，小爷穿上试试。”

黄泉看着桌上那些锦衣绸缎，丝毫没有兴趣。

“哎呀，小爷快活了一夜，还不知道姓什么，是哪家的公子啊？既然来了我金玉阁，既是客人，也是朋友，不如交个朋友？”

黄泉知道，金美娘这是想探探他的底，便道：“金玉阁，有钱就是爷，金妈妈，昨夜是这样说的。”

“那是，有钱在哪里都是爷。只是在我金玉阁，那是爷中的爷。公子怎么称呼啊？”

“黄泉。”

金美娘一听就知道对方不愿意透露出身和姓名，也不继续追问了，“黄公子昨夜可过得舒坦？姑娘伺候得可到位？”

黄泉咽了咽口水，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都好。”

金美娘神不知鬼不觉瞟了一眼床铺，床上干干净净没有落红，便心知肚明。但她又怎么在乎这些，只要客人花了钱，做什么都可以。

“黄公子，昨夜是如烟姑娘弹琴的日子，包房雅座呢，平日是二十两一席，如烟姑娘弹琴的日子是一百两一席；上等席面菜肴二十两；特级秋露白八壶，一壶五两，共四十两；上等客房一夜二十两；小金蕊是第一次接客，初夜嘛，价格自然要比其他姑娘贵些，一百五十两。算下来一共三百三十两。这几件衣服看在黄公子第一次来金玉阁消费，半卖半送，算二十两，一共三百五十两。黄公子那根金条也就算消费完了。”金美娘连珠炮一样说完，看着黄泉面无表情，又补一句：“黄公子初来乍到，今儿中午，再送一席上等菜肴加一壶秋露白，算我金美娘请黄公子的。”

黄泉听完，对这些金银已然麻木，这些都是已经超越他认知的价格。当时在县衙，他顺手带走那袋黄金，也没具体数过里面有多少，但这钱是他仇人的钱，他也不想多留身上，所以花了就花了，他没有丝毫感觉，反而有种想尽快花光的冲动。黄泉从兜里又掏出一根金条，金美娘看到金条，两眼花开。

“我不吃别人送的东西，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黄泉道。

“那是，那是。爷就是有牌面。”金美娘说着，赶紧把金条接过来，擦了擦，是真货，心里开了花，花钱不眨眼的财神爷，是她最喜欢的。“爷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金玉阁就没有不能满足你的！”

梦如烟一大早就担心小金蕊的情况，知道小金蕊那边一早就离开了客人的房间去后院干活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身为头牌的她，是不能轻易离开姑娘居住阁楼的。一直等到中午忙完，小金蕊过来给他们添置茶水，她才有机会关心对方。

“真的？”听完小金蕊的话，她半信半疑，哪有人花钱，自己却盯着刀看一晚上的，梦如烟不信。

小金蕊再三肯定，“真的，我都让半张床给他了，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窗台坐着。他蛮奇怪的，不过，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出来。”

“你没受伤害就好。”梦如烟这才放下心来。

小金蕊从怀里掏出一袋桂花糕，“这是早上我出门买菜的时候，顺便买的，城东庆兰斋的桂花糕。一直都是你给我留吃的，今天终于我请你了。”

庆兰斋的糕点不便宜，梦如烟本来想训斥小金蕊乱花钱，转念又不说了，小金蕊第一次送她礼物，她应该开心收下才是。梦如烟找来了蜂蜜水，两人便坐一起一同吃起桂花糕来。

“金妈妈答应你的银子，给你了？”梦如烟问。

小金蕊点点头，“我给藏起来了，金妈妈说不会跟我舅舅讲，让我自己收着。”

梦如烟感到丝丝欣慰，“金妈妈还是想得周到，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保准钱落不到你口袋里。你每月月钱就二两，他就得克扣一半，你舅舅太过贪财了。”

“还好啦。”小金蕊含着桂花糕说：“我快饿死的时候，也是舅舅给我饭吃，我妈妈也是他帮忙安葬的，总归还是我舅舅。”

梦如烟也只能轻轻叹气：“说是人情，却也是明码标价。在这金玉阁，凡事都绕不开一个钱字。”

“有！如烟姐姐教我写字就没有收钱。”小金蕊道。

梦如烟看见小金蕊单纯可爱的模样，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