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长安(1 / 2)黄泉之上,屠刀之下首页

督察使丁玦看着院子里的三十八具尸体,神情凝重。仵作还在挨个检查,县衙外也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士兵们架着长枪把人阻拦到五十步以外。

“惨烈啊……”丁玦的文书先生视察了一圈,回到丁玦身旁道:“一天之内,连杀三十八人,此人歹毒啊……”

丁玦用折扇敲着自己脑袋,眉头皱起,两条眉毛都快要连到一起。

“丁大人,是烦恼抓不住凶手吗?”文书先生言。

“凶手事小,我在想怎么才能跟莫大人交待……好死不死,赵将军也死了……麻烦麻烦……”

“是啊,公主……”文书先生话还没说出口,丁玦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他立马止住,改口道:“那女孩依旧下落不明,赵将军殒命,此回实难交待……”文书先生再次扫视一轮院内的尸体,又道:“依下官看,该案应与那女孩无关,一者赵将军来平安城多日,一直未有女孩消息;二者,单枪匹马闯入县衙行凶,更像仇杀,而非有组织有预谋。”

“单枪匹马……”丁玦不太相信这能是一个人所为,随即又转头望向一直跪在墙角的几名女奴,问道:“当真只有一人?”

那几名女奴瑟瑟发抖,答:“奴婢的确只看见一人……浑身湿漉漉的,提着刀……像是……鬼……”

“容貌特征也记不得?”

女奴摇摇头,“那日下暴雨,那人头发遮住了脸,脸上全是血……而且,奴婢当时太害怕了,也不敢看……只记得身形,像个少年……”

“少年,不可能。”文书先生言,“能连杀三十八人,而且能杀赵将军,此人必定武艺高超,久经战场,绝非少年可为。丁大人,你说呢?”

“此案匪夷所思……也许,的确是少年吧……但是,单人作案……”丁玦摇摇头,随后长叹一口气,“我要怎么跟莫大人交待啊……”

“丁大人,真相信是少年所为?”文书先生依旧不认为作案者是少年。

“死者伤口多在颈部,手法拙劣,此人武艺不高,至少不是很懂怎么杀人。最先死的几人,伤口平整,越往后,伤口越粗糙,说明凶手的刀钝了,用的不是什么好刀。再看众人的武器,皆带有血,凶手起码受伤十多处,赵将军刀上的血已经没入刀根,说明他捅穿了凶手的身体。如此情况,此凶手还能反杀赵将军,连续手刃三十八人……还是单枪匹马……唉,连我自己都不信,莫大人那边,如何能信。”

文书先生听了自叹不如,没想到短短时间,丁玦就发现了那么多线索,不愧是年轻有为的督察使大人。“莫大人那边,自然应该如实相告。莫大人明察秋毫,若是弄虚作假,只怕是难逃法眼。”

“如实相告……一名少年,暴雨天,连杀县衙三十八人,赵将军不敌,命丧其手。女孩线索就此中断……好好想想莫大人收到文书时的表情,再想想你我头上的乌纱帽之后还在不在。”丁玦道。

文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咽了咽口水,“的确,很难交待得过去……”

丁玦思忖片刻,道:“本地人,少年,要么重伤,要么逃逸,凶手不难查,查出身份之后,所有证据文书证人证物,统统打包造册,一并运往长安,交予莫大人决断。你我二人,依旧专注于寻找女孩。”

“是!”文书先生道。

来到长安,已是十多日后,临别前,黄泉给了车夫一枚金条。离开平安县衙时,他带走了吴氏父子那袋金条。虽然已经过去了些时日,但他仍旧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没能从人生的变故中走出来。行走在长安街头,漫无目的,一切都彷佛置身事外,彷佛他已然脱离了整个世界,只是一个迷茫的旁观者。长安的确好大的,街道比平安城宽,高楼遍地,人来人往。他多想带着雪妹也来看看,恍惚间,似乎雪妹真的就在身边,他下意识去拉雪妹的手,却只抓到一片空无……偌大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唯独他伫立不前,彷佛一具雕像。不知停顿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清楚雪妹已然不在,他只能继续走,然而要走向何方呢,他不知道,便任由双腿带路,不论去哪里,总之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巨大的悲伤便能抓住他,将他吞噬。

他走了好久,从白天走到傍晚,再走到月上枝头,终于感到一阵疲惫。一阵琵琶声传来,如泣如诉,宛若有说不尽的哀愁。这么一刻间,悠悠的琴声触达了他麻木的心,让他再次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感觉。他不自觉,寻着琴声而前,来到一栋红楼前,楼前灯红酒绿,美丽的姑娘们花枝招展,不断传出欢声笑语。长安的夜晚,果真比白天要明亮,他心里缓缓道,依旧被琴声所吸引,不自觉步入红楼。

此地名唤金玉阁,乃是长安出了名的烟花之所。而那琵琶声,自大厅而来,乃是金玉阁头牌梦如烟所奏。每月逢十,梦如烟便会登台表演,此刻,她端坐舞台中央,带着纱幔,手中琵琶切切如泣,绵延不绝。台上皆是风流名士,达官贵人。她的琴声,百两一席,非是寻常人听得起的。而梦如烟不仅琴艺了得,人虽然带着面纱,一双眼就足以美得不可方物。她年纪尚小,尚不足二八,平日从不以真容示人,也不接客,神秘非常。而这种神秘,正是金玉阁的营销秘诀,短短一年,梦如烟就名满长安,来听曲的人络绎不绝,各路达官显贵都想与其结识,但金玉阁的妈妈金美娘却从不松口,放言,梦如烟未满十六之前,绝不接客。如此一来,梦如烟十六之夜,便成了一件抢手货,谁都想成为梦如烟第一个客人,你来我往间,梦如烟初夜的价格已经到了八千多两,而且还价格还会再继续涨。

今日,梦如烟的琴声格外哀伤,因为今日乃是她亡父忌日,而且,她沦落风尘,不得不以色示人,联想至此,心中更是哀伤。万般哀怨,借由手指,尽数发泄在琵琶声中。台下是一双双巴望她的眼睛,众人听的如痴如醉。门外走进一人,格外显眼。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来到了他不该来的地方,梦如烟心想。那少年立在门口,盯着舞台上的梦如烟,他以前从未见过琵琶,也没听过琴,此刻音乐却在将他已坠落的灵魂一点一点拉离虚无。

“客官,听琴呐!”金美娘见来人了,也不嫌对方破衣烂衫,上来就是笑脸。

黄泉没有说话,金美娘准备先试试对方的底,到底是走错路的糊涂虫还是有钱的主,便道:“客官,要听琴啊,百两一席,要是走错地儿了,麻烦您移步。”

黄泉眼神没有离开台上的梦如烟,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金美娘看到金条,顿时就眼冒金光,笑容比之前更广了几寸,招呼道:“客官,里边请。跑堂,准备雅间,领这位爷过去!”

雅间内,金美娘安排了上好的席面,旨在定要在今夜让客人花掉整根金条,所以价钱都是挑着贵的来。黄泉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他连名字都叫不出。

“这位小爷,看样子是第一次来我金玉阁吧,没事儿,在这儿,有钱便是爷,小爷在这儿,就敞开了玩儿,玩儿尽兴!”说着,金美娘给黄泉倒了一杯酒,黄泉一饮而尽。热酒下肚,他感觉舒服些,而且,他也的确想好好醉个痛快。这些时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吃了什么,有没有休息,一概回想不起来,也不去想了,今日,不如醉去,醉了就忘了,什么都忘了。他一杯接一杯,很快一瓶酒就空了。

“再来一壶!”他道。金美娘老远看着,开心死了,一晚上花销掉一块金条,也算一件麻烦事,这又要一壶秋露白,照这个喝法,后面再给他安排几个姑娘,算上上房的过夜费,妥妥能吃下这金条。

酒来了,同时也来了几位陪酒的姑娘。黄泉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姑娘们给他夹菜,敬酒,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七八壶,整个人醉得迷迷糊糊。他已经神智不清,朦胧之间,看见老家,看见雪妹……他时而笑,时而哭,弄得几位姑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金美娘见时机差不多了,急忙过来安排下一步。

“哟,小爷这是醉了!来,开一间上房,几位姑娘陪着小爷过夜!”几位姑娘心领神会,就要扶着黄泉去房间,黄泉甩开他们,嘴里说着不要。

“哎哟,爷,你醉了,去休息吧。几位姑娘,定会伺候好你!”金美娘一定要做成这单生意。

“不,我不要!”黄泉醉的有些口齿不清。

“小爷这是瞧不上我这儿的姑娘啊?这几位入不了你的眼,你要谁啊?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妈子重出江湖来陪你?”金美娘扶着站都站不稳的黄泉,一个劲给姑娘们使眼色,要她们摆出姿色来勾引客人。

“我要她!”黄泉伸手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