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无法通过看到这个日本人的眼神来分析自己的结局是怎么样。
只能单方面被询问,只能单方面回答。
在填了一大半的临床检测之后,那堆即使是写满了的纸依然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面上,差不多也有一二厘米高了。
富山雅史的耐心可能没有尽头,但陈晓的耐心也渐渐磨损殆尽。
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他是为什么被进来的。
陈晓自觉并不是被亲属带进来的,他户口簿就一页。更不像是自己主动打120进来的。
富山雅史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笔上的按钮按下,然后放回了衣兜上。当一套流程结束之后,问了陈晓一个不该出现在心理临床检测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明确的选项,更像是心理咨询师才会问的问题。
“陈桑,你觉得你是普通人吗?”
陈晓很认真地想这个问题,甚至其实他挺愿意聊这个的,总比没有反馈、仿佛面对一个只会让你填问卷调查的电脑一样要好的多——如果这种情况继续维持下去好几天,哪怕只要有人陪他说句话,让陈晓干什么他都愿意。
“在我双亲离世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因为你没有了家庭,没有了父母,所以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得学会坚强,你得学会自立,你得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社会,永远都是背水一战。”
“但我的老师告诉我:你和别人一样。都会为了明天焦虑,都会为了生活而奔波,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都有自己的喜好。”
“我感觉他们说的都对,我自己的爱好和别人都不一样,我永远融不进人群,没有任何话题。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却保持距离;但我会开心,会悲伤,也会对未来抱有希冀,也会因为一件小事失魂落魄。”
陈晓双眼并没有聚焦地看向富山雅史,接着问一句:
“我是谁?”
但富山雅史好像并不是很想要这个答案。虽然正常情况下这个回答谈不上正确,却也算得上正常的回答。
于是换了一个更有明确指向性的问题。
“陈桑,你觉得你是人,亦或者是应该更高贵的生物?”
“我……我觉得我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陈晓依然双眼没有聚焦地看着富山雅史,“有时候我觉得我应该是披着羊皮的狼却活在羊圈中,并认同自己是羊。”
“我可能因为不够像羊而悲哀、而孤独。但我目前并不认为我应该比其他的羊绒毛更高贵,认为它们应该作为献给我的牺牲一样。我很开心我至少还能扮演一只羊,而不是一只连羊皮都没有的狼。”
富山雅史听完,不露于色地用一个文件夹把所有的测验报道收集起来。
整理完,在这边没有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迹之后,富山雅史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
“陈桑,很荣幸能为你进行心理临床测试。本次心理测验我将会对测验材料保密、对你的个人隐私保密、对测验结果保密。”
“本次心理测验都将仅作为一个参考,为你的检查方向和今后治疗提供有效依据。”
然后他带走一切曾经待过的痕迹,离开了这个房间。
监控器的背后,则是跨过一整个太平洋的另一端。因为网络延迟的存在,那边本应当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全部接收实时影像。
但两边的延迟最多也就几毫秒,得益于卡塞尔超级计算机EVA的存在。
“鉴定完毕,尼伯龙根疑似生还者,陈晓,混血种的可能性为93.2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