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雪留给林箫的软锯条乃是精钢所铸,锯齿锋利无比,他绕在铁栏栅上来回轻轻一拉,立刻留下了明显的齿痕。林箫逃脱有望,心中喜不自胜,对陈湘雪更是感激涕零,想必她早就有相救之意了,可自己完全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居然还要摆出一副臭脸给她瞧。林箫忽然觉得他脖子上顶着的就是个榆木瓜子,迟钝得紧,实在有负她一片真心!
此刻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林箫忙不迭地开始拉锯起来,他担心声响太大惹出动静,始终不敢太用力,还用衣物裹了厚厚的几层,来来回回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铁栏栅锯下了两根,接着他身子一侧,轻松地从钻了出去。
林箫蹑手蹑脚地穿过甬道来到洞口,趁着朦胧的月色他探出脑袋望了几眼,却见梅隐剑庄的两名值守弟子此刻正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酣睡正香,身旁还摆放着吃剩下的酒菜。
陈湘雪一袭白衣,迎着风身姿笔挺地站在不远处,乌黑的秀发被风吹得上下飞扬。林箫立刻猜到是陈湘雪在二人的酒菜里动了手脚。
“怎么这么慢?”陈湘雪看见林箫出来立刻埋怨了一句,你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一旦发现很快就会追来!”说完她又将了一小袋银子塞到林箫手里,作为一路上的花销。
林箫心中感动万分,一时气血上涌,走上前去轻轻握住陈湘雪的双手,“小雪,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哪都不会去,我要将爹爹的遗体带回天台山好好安葬,将来查清我爹真正的死因,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陈湘雪立刻挣脱林箫双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你这样私自放我走,必定会招来非议。你回庄之后只怕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指责,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也不能让你独自去承担这样的后果!”林箫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个你无须操心,我既然决定这么做,我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陈湘雪话未说完已经转过头去,身体微微颤抖,唯恐当着林箫的面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吧小雪,今后你我各自珍重,将来必有重逢之日,到时我再报答你今日的大恩大德!”林箫向陈湘雪微微一躬身,又随手捡起一柄值守弟子掉落在地的佩剑,背在身上以作不时之需,随即转身朝山下飞奔而去。陈湘雪面色苍白,望着他堙没在黑夜中的背影顿时凄然泪下!
石牢位置偏远,平时人迹罕至,但后山有条小路可以直通山底。林箫一路疾跑,不出一刻钟的工夫,前方就是括苍后山的山门,平时每班两人在此轮番值守。
此刻天色渐亮,东方已经露白。林箫脚下加劲,准备一口气冲过山门,不想与这俩人做过多纠缠。
熟料两名弟子听见响动,老远就瞧见了他,其中一人叫道:“掌门,您这是要下山去吗?”
这两名弟子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均拜在三弟子吴亮门下为徒。
林箫脚下稍有停滞,喝道:“我有要事下山,你二人勿要多问!”
“你怎么还喊他掌门?师父昨日不是当众说了,括苍派如今的掌门是大师父杨轩,林箫是本派的叛徒,绝不能放他走!”另一人立刻站住山门,急匆匆地说道。
林箫听了这话,心里腾起一股怨气,想不到短短三日,整个括苍派已经落入杨轩掌控,而自己在他们口中竟然已经是叛徒了,这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整件事情就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林箫见前路被挡,担心身后追兵很快就到,这次若再被抓回去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愿再多费唇舌,大喝一声,“你二人快快让开,耽误了要事别怪我出手不留情!”
两名小弟子见林箫冲过来,吓得连忙拔剑横在身前,故作镇静地说道:“没有掌门手谕,我们不能放你下山,否则我俩要受门规责罚,你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林箫提剑上前,“你们做的很好,并未放我下山,而是你们拦不住,自然也就不会受罚了。”他只求冲过去,不愿伤及无辜,因此处处手下留情。
不料两名弟子见他出手犹豫,反而死缠烂打,林箫冲了两次都没能冲过去。他心知不妙,若再这样干耗下去万一身后追兵赶到就全完了。
可林箫又不愿伤人,眼见身前一剑刺来,急忙侧身避开,左手向下虚晃一掌,这人还道是要击他小腹,连忙回手来挡。林箫趁势用剑横扫过去,此人始料不及,猛一低头避过,瞬间门户大开,林箫看准机会倒转剑柄朝这人的后脑风池穴击去。
风池穴乃头部大穴,一旦被击中后果堪舆,林箫不愿伤及无辜,只轻轻一击,这名弟子应声倒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另一人还以为林箫痛下杀手顿时慌了,哪里还敢阻拦半步。
林箫趁势冲过山门,又疾行了一刻多钟,眼见就要下到山脚,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脚下丝毫不敢耽误。
此刻天已大白,忙活了一整晚,林箫又累又饿,可惜荒山野岭找不到吃的,只能先用手舀几口山泉水解解渴。恰在这时,忽觉背后有嗖嗖凉意,夹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林箫急忙拔剑回挡,两剑相撞之下,林箫趁势退开,只见来人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长的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面相瞧着就觉得沉稳可靠。
来者正是梅隐剑庄大弟子“疾风剑”风肃清。括苍派与梅隐剑庄来往频繁,林箫跟他也认识多年,只是此人性格孤傲,两人基本无话可聊。关于他所有的事,林箫基本上都是从陈湘雪口中得知。风肃清虽然性子急脾气又暴躁,但唯独对陈湘雪却是极有耐心。
在陈湘雪四岁那年,母亲就因病去世了。陈贤作为一庄之主,日夜忙于公事,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陪她。小雪整日闷闷不乐,想妈妈的时候总是哭得双眼红肿。风肃清比陈湘雪大十岁,早已是个成熟懂事的大孩子,于是成天背着她到处玩耍解闷,又日夜哄她吃饭睡觉,照顾又加。
待小雪长大之后,毕竟男女有别,照顾起来诸多不便,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但风肃清仍然事事为她着想,嘘寒问暖,一样不落。后来陈贤又接连娶了两房姨娘,陈湘雪就被送到大姨娘房中照顾,但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大姨娘对她生活起居漠不关心。此时也全靠风肃清全力维系,里外周旋,拼命做事讨好大姨娘,来换取对小雪更好地照顾。
从那时起,风肃清心底里隐约生出想要一辈子照顾她的念头。待陈湘雪长大之后,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他心中更是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只是风肃清性格沉稳,任何想法都深埋心中,从不轻易表露。自从他知道陈湘雪对林箫有好感之后,更是绝口不提,但他心底深处依旧深爱着陈湘雪,是以近三十岁了依旧未娶亲。
风肃清一句话也不说,上来就“唰唰唰”连刺三剑。林箫知道他武功极高,梅隐剑庄除了陈贤就数他武功第一。连大总管陈晟跟他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如。林箫自然不敢怠慢,全力施为。
激斗了十几个回合,虽然不分上下,但林箫实已倾尽全力,心中暗暗摇头,怎么如此不走运,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却偏偏遇上了风肃清这个鬼见愁。林箫估摸着自己没有太大的胜算,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风师兄,想必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可林某的确是被人冤枉的,愿你明察秋毫,放我一条生路,它朝沉冤得雪,林某必将感恩戴德!”
不料风肃清冷冷地说道:“我来括苍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你带回去,庄主下葬之日,当众取你性命祭拜他的亡魂!”
林箫心知肚明,以他的脾气,恐怕说再多也是无用,无奈之下只能以功夫见真章。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林箫渐感吃力,只见风肃清身形越来越快,招式凌厉,剑舞如飞,将林箫整个人都笼罩在剑光之中。刚开始林箫十剑中还能攻个两三剑,到后来却一剑也攻不了,只能疲于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