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地抱住了姐姐，给她最温暖的安慰。她们是传统的罗马妇女，也是最优异的王室花朵，难道姐姐会担心蛮子再一次攻破首都？可她们被父亲养在后方的那不勒斯，哪怕是汉尼拔和阿拉里克也不曾踏入的城市，亚平宁半岛上如今已经没有共和国时代那般多的沼泽和湿地，可山脉、土堡已经足够拦截那些轻甲的机动骑兵。

“王权从未永恒，好妹妹。”脆弱的霍诺丽拉抱住了男人装的妹妹，她们同时颤抖了一下。儿时的记忆总是生动活现，她们尤然记得当初玩水的情景，她们散开头发在木盆中嬉戏..罗马的女性贵族很少去公共的浴场，而什么时候可以沐浴，在家里也有严格规定。

两个女孩子木盆中慢慢涂上大人们高兴时候才会用的动物油脂，出浴之后把调和过的淀粉欢闹着从罐子里倾泻而下，往对方身上竭力扑洒。

为了逃避大人的惩罚，两个女孩趁着霍诺利亚的母亲不在从大人的梳妆台上取来香水和香料。粉末的香精涂在背后，浓烈味道的液体滴在前身，她们学着大人们平时不受拘束的味道，把仆人远远遣开，当罗马人复杂的洗浴过程结束后，一对姐妹同时大笑。

“这儿有早些时候，希腊人殖民埃及时代传来的假发。”孩子的头发还没有想象中那么长。厚重的假发显得殊有必要，古埃及的假发需要把金色的细路卡在额前，把糖淀、茴香和甘草含在口中，霍诺丽拉小心翼翼地走到门缝前对外看看，再对妹妹说：

“来，做得快些。咱们互相画上伊西斯女神的眼线。”手快的霍诺丽拉已经喷上了玫瑰花和没药混成的香水，在腋下、在下体、在发丝间。

卡丝维妲低低地应了声好，哪怕在这个时候，同炉的冰炭也没有彼此彻底放纵，卡丝维妲对姐姐说咱们正经罗马人没有像日耳曼混血那样小时候脸上有斑点，不需要涂那层厚厚的粉底霜。

“嘿！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大概父亲大人会打烂你的小屁股。”

这话大约也不是有心的，却立马叫卡丝维妲的笑容僵硬，的确父亲来了只会殴打她，而放过小小年纪已经千娇百媚的姐姐。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直接的差异，她们明明面相近似，却由于截然不同的气质，以至于她们很难模仿彼此，哪怕穿着一样的裙子扎着一样的发辫，旁人也能一眼认出豌豆上的公主和黑森林的魔女..其实魔女的称呼有点讨厌，卡丝维妲觉得这带有诬蔑的称号和自己一点不搭，她更喜欢人前的女将军，或者严肃的指挥官。知道她在家里读过书的仆人那儿得知罗马的妇女是不允许出任男人那样公职的。她们最需要的是慈爱和贞洁....虽然在如今的罗马，这两样是朱庇特和耶和华都难以为信徒带来的奢侈品。

脾气上来的孩子没有不管不依，她懂事地选择了叫那些客人闭口。譬如以礼貌的方式指出他们身上香水过浓、以及刚刚偷晴之后的体味难以消除等等问题。那些大人通常会捂脸走开，因为即便卡丝维妲不是公主没有任何贵女头衔，也是王储的女儿。

“好了么？”视线聚焦，卡丝维妲慌乱地发现姐姐脸上孔雀石做成的粉彩被她涂花了，绚丽的重彩被她糊了姐姐一脸..这妆容可不能叫姐姐瞧见，不然准会发出折磨耳朵的尖叫。

“没有什么，我花多了一点。”她一阵歉疚，因为走神想到了太多的故事才涂错了位置。好在补救的方法一点儿也不少。

“你不会以为我这样打扮，就像那个黑表子克利奥帕特拉一样吧？”姐姐忽然问。

“怎么会？我的姐姐当然应该是哈特谢普苏特啦！（注：古埃及最著名的女法老，剧情中她们如今也在用埃及妆容）”

“那你自己呢？”一向权力欲望满满的姐姐点着她的鼻子，四尺六七点两个小女孩像大人那样互相揶揄，她们被迫早早长大，来承载来自外界的种种悲欢。

“我啊，我是女王驾前的大指挥官。”两个女孩说着笑着又闹起来，妆彩变得更花了。姐姐的眼影还没有画，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对于从小就有表现欲的霍诺丽拉而言，不能穿戴出去给别人欣赏获得赞誉美名的妆造纯粹是一场成名前的预演，无非给自己提振信心罢了。

“对了！”霍诺丽拉拉过床头的沙版画，上面以彩绘的方式描述了法老集宴时候的图景，姐姐指着裸身只穿着绳系小裤裤的舞女对她说：“我要你穿这个给我表演，到时候在那帮男人面前秀色却偏偏不让他们碰着，我的宝贝妹妹就是这样可望不可及的事物～急死他们！”

发嗲的霍诺丽拉其实男人女人都会把持不住的吧？等到姐姐完全盛放如花季玫瑰的时候，那才是社交场上的荆棘之花呀，现在不过是个含苞待放的花苞子，自己是那个花骨朵。

“哐哐哐”！鎏金木门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个交颈的孔雀浑身一震，大的那个赶忙用盆里的清水洗去妆容，小的那个连忙下地穿鞋，平复心情以后试着发出平和的声音：

“是罗里安吗？现在不是上午餐的时间，如果是pater（罗马一家之主的称呼），您就进来吧！”

来人在门外答复：“两位千金大家，昨日艾米里乌斯家的小子对二位发出邀约，要是小小姐不方便出门，公主殿下也请在午前给个回复，我好去向来人说明。”

卡丝维妲一时答不上来，她不记得昨日或者前天和别人有过什么约定，她只能稍稍停顿，无助地望向姐姐。

“没有这回事，那个小子自作主张罢了。你用你得体的语言回复他，不要叫他心生妄想。”霍诺丽拉说话的样子也很像女王，只是妹妹知道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身为公主的姐姐将来也是要嫁给那些她们看不上的名门贵胄的，而她自己，只能期待和蛮族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