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巴佩谢道:“小子一介粗鄙武夫,竟蒙皇上如此恩宠,便是粉身碎骨,难报圣恩于万一。”
齐达内又道:“不光如此,圣上特旨拔擢,加封你为英国公。小将军,我朝立国以来,你可算是最年轻的公爵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代有人才出。德公,我辈老矣!”
德尚闻言,面带笑意,点头称是。
姆巴佩诚惶诚恐,垂泪大道:“圣天子如此恩遇,两位前辈推重赏识,晚辈感念至深!”
齐达内对着身后太医说道:“帕诺尔先生,且为姆巴佩将军诊治,可否?”
帕诺尔年逾六旬,身材瘦削,满头黄发。他供职太医院三十余年,历事五朝天子,以疗伤祛毒之能名震欧罗巴,有“在世华佗”美誉。
听到齐达内招呼,帕诺儿恭敬应道:“是,钦差大人!”随即领着几名医官,来到姆巴佩塌前。
姆巴佩伤在鼻梁,乃是攻占奥地利城池之际,一时大意,为敌方守军重锤所伤。虽经军医止血包扎,此时仍旧痛不可言。
帕诺尔揭开姆巴佩面上纱布,吩咐手下医官取来灯火,就近细看。看了片刻,口中“啊”的一声,似乎,似是忧心忡忡。
齐达内忙问:“如何?”
帕诺尔摇摇头道:“若是只论外伤,英国公不过皮肉之疾,虽然损折鼻骨,旬日便可愈合。只是......”
德尚大感焦虑:“只是什么?”
帕诺尔道:“此伤虽在皮肉,然后伤处发黑,已然溃烂,又兼痛楚非常,显是奥地利人锤上淬了毒药。眼下毒已入骨,若是稍有延误,毒气侵入脑髓,英国公必有性命之忧。”
众人大惊失色,齐达内顿足说道:“先生号称疗伤圣手,既然能识此毒,必有解毒之术!”
帕诺尔道:“倒是有法可医,只是此法说来令人惊惧,英国公怕要受苦了。”
众人听说有救,心中略松,姆巴佩笑道:“先生过虑了,疗伤何苦之有?不外疼痛而已。小可自幼从军,大小百战从未退后,浑身上下,金创不下数十处,何惧区区疼痛,尽管施治便是。”
帕诺尔又摇摇头,答道:“英国公虽然勇武,然而老夫疗伤此法,实实令人惊骇,不可等闲视之。”
众人越发好奇,议论纷纷,齐达内道:“先生勿卖关子,快说是何疗法。”
帕诺尔说道:“入骨之毒,极难祛除。毒在面上,更是难上加难。若用寻常解毒之法,耗时多则半载,少则两月,届时会猎已毕,大势去矣。老夫却有一法,谓之‘断骨疗毒’,乃是割开皮肉,切断伤骨,弃之不用,再以牲畜之骨代替。只消数日,即可恢复如初!”
帕诺尔轻描淡写说来,众人耳中似乎已闻“咔咔”断骨之声,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下。更有甚者,伸手摸向鼻梁,自个战栗不已。
姆巴佩望见众人畏惧之色,笑道:“我道有何可怖,原来不过如此。先生欲以何物之骨接入我身,是牛骨,抑是马骨?”
帕诺尔惶恐说道:“英国公贵体,老夫岂敢接入牛马之骨。临行之时,已然备好虎骨!”
姆巴佩更是大笑,说道:“妙哉!吾虎年所生,以虎骨代吾骨,正好相宜!先生勿要迟疑,就请尽快施治。”
帕诺尔闻言亦笑:“英国公如此豁达,倒是老夫多虑了。不过贵体伤在面门,此处经络甚多,麻药不易奏效,下刀之时难免剧痛,兼之皮开肉绽,毒血长流,情状令人惊怖。公爷还须厚被蒙面,绑缚手脚,以免挣扎动弹。”
姆巴佩变色道:“岂有此理。先生视我为何等样人?关云长刮骨疗毒,流芳百世。何况吾今还有麻药,区区疼痛,有何惧哉?不须多言,即请动刀。”
帕诺尔战战兢兢,犹豫不决。姆巴佩愤然坐起,向着齐达内说道:“晚辈闻听圣上赐下御酒,人人皆得一坛,可否命人取来一饮?”
齐达内道声“壮哉”,挥手示意,钦差卫士抱起一坛御酒,递到姆巴佩身前。姆巴佩双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掷坛于地,放声长笑,叫道:“好酒,好酒,果然痛快!先生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帕诺尔便叫姆巴佩平躺塌上,为其服下麻药,随即调息均匀,镇定心神,持刀切向姆巴佩鼻梁。几名医官各执备用物事,小心翼翼站立两侧,隔开德尚和齐达内等人。
众人先闻小刀划开皮肉,“嗤嗤”轻响;继而又见帕诺尔换用大剪,“咔咔”剪断鼻骨,断骨落入医官所捧盆中,发出“叮当”之声;再见帕诺尔取出虎骨,置于姆巴佩鼻下;随后即闻针穿骨肉,扑扑簌簌。
姆巴佩血流如注,浸透衣被,毒血腥臭无比,令人掩鼻。他却纹丝不动,口中兀自和帕诺尔谈笑不止。
约莫过了刻许时分,帕诺尔道一声“善哉”,随即收刀入囊。众人上前一看,姆巴佩鼻梁伤口长约寸余,严丝合缝,肤之色已和常人无异。
德尚和齐达内惊喜过望,交口称赞帕诺尔妙手回春,不愧国医;又赞姆巴佩勇气过人,望尘难及。
姆巴佩含笑起身,对镜自照一番,不禁笑道:“须臾之间,伤处大好,先生真乃圣手也!”随后转向盆中,拾其断骨,注视片刻,说道:“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弃也。”令亲兵好生收拾,时时带在身边。
帕诺尔复又叮嘱:“伤处虽已缝合,然而七日之内,不可犯怒气,不可食酒肉,不可近女色,否则伤口崩裂,危害更甚。七日之后可保无虞,十日之后便可临阵杀敌。”
姆巴佩一一记下。德尚又教军中士卒好生伺候,务必教他调养痊愈,随后便见坎特来报,言道酒宴已经备好,只等钦差大人和营中将帅入席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