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来倒也颇为平顺,虽说寒冬腊月无甚景致,但对于徵音来说农家的茅草村落,袅袅轻烟,天上的一片云彩,一只孤雁,清晨薄雾朦胧的远山,晚间清淡的一溪明月,皆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故而徵音一路上心情大好。凌雅总觉得自小就没见过徵音如此这般明媚的笑颜,心中暗自开心,也暗自感叹这一次远行是值得的。
第三日午时,凌雅与徵音按原定计划来到了越嶲国的都城――临安城脚下。凌雅与徵音勒了马,仰头张望着临安城,只见巍峨耸立的城墙,青砖黛瓦,城墙上立着一个个将士,甚是威风,将士的长戟、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城头插着的一面白龙青蓝旗在寒风里咧咧作响,城墙的正中挂着一个硕大的牌匾,上面书着“临安城”三字,苍劲有力的字迹中显出几分不可挑战的威严之感。
凌雅拢了拢衣襟,轻声道:“不愧是临安城,倒有几分气派与威严。”
“是不错,”徵音坐直了身子,无所谓地接着说道,“不过,我说的是城墙上的那字不错。要说这城吧,与我长泽的云梦相比怕也是鞭长莫及的。”
凌雅笑道:“你可知南境有三大城池?第一,那自然是人尽皆知的彭蠡国都城――京佐城。”
“第二,定是我们长泽的云梦城!”徵音抢答道。
凌雅顿时翻了个白眼,做晕死状:“错!大错特错!你呀,活脱脱一个家乡宝!位居第二的正是我们眼前的这座临安城。你还别不屑一顾,这座临安城可是比咱们的云梦城足足大了一倍呢,且不说它的城邦规划井井有条,单是市井繁华都足以让你眼前一亮!”
徵音将信将疑,回说:“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且去一探究竟。”
凌雅飞身下马,“既然已到临安,咱们还是牵马步行吧,少引人注目为妙。”
“也好。”徵音借着凌雅的力也跳下马来。
“对了,”凌雅接着嘱咐道:“自此刻起,不得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实姓氏及来历,你称我凌哥哥,我称你徵羽小弟,咱们是叔伯兄弟,家住武陵城附近的抚和镇,来此游玩的。可记住了?”
徵音故作姿态,拱手作揖,“是,记住了,谨遵凌哥哥教诲。”
凌雅瞅了她一眼,浅笑着,“咱们进城吧。”
两人牵着马,慢条斯理地进了城。刚一进城,徵音霎时呆若木鸡,眼前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新奇的玩意儿满目皆是,路两旁商铺林立,招子翻飞,各种叫卖声充斥着双耳。建筑物鳞次栉比,所有的建筑风格乍看无甚区别,细品方知其中的精妙之处,或是一个飞檐的精巧细致,或是一个阁楼的美轮美奂,亦或是一个窗棱的匠心独运。总之,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秩序井然看似千篇一律,实则暗藏玄机。
徵音呆站了一会儿,便开始凑到这看看,那瞧瞧,一会儿试试这个,一会儿尝尝那个,凌雅也不相催,伴着她肆意玩乐,顺手也买了一些新奇玩意儿打算带回去给哥哥把玩,也算是谢过他这些时日里为她俩担惊受怕之情。
徵音玩着玩着突然神秘地凑近凌雅,“凌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好像都在偷偷看着我们俩?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子好像还冲着你笑呢!是不是我俩的穿着打扮不合时宜呀?”
凌雅一脸莫名,打量打量徵音,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发现目光扫过之处很多人急急移开视线故意避让,凌雅心里一紧,随后又放松下来,她会心一笑,故意吊儿郎当地将手搭到了徵音的肩上,“他们是在看我俩呢,不过这原因嘛,早早就被我那凌恒哥哥给一语中的了。”
徵音大跌眼镜,“啊?我们穿男装真的好看呀?”
“你对自己要多点信心啊我的徵羽老弟。”
“哦……好吧,长得好看也没犯错,看就看吧,管他呢。凌哥哥,我饿了,光顾着玩了,你看这午时都过了,咱们找个酒家吃饭吧。”
“好吧,我们走。”
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之后,徵音与凌雅开始怡然自得起来,一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一边挑选着风格雅致的酒楼。走完两条街之后,二人终于选定了一处别致的地方。这里离繁华闹市并不远,但是却清幽宁静,酒楼里的陈设也颇有韵味。“闹中取静,好地方!”凌雅满意的说。
“大概还凑合吧,比我那……”徵音话未出口就让凌雅封住了嘴巴,“别成天比我这,比我那儿的,如何比?就屈尊你小公子几天行不行?”
徵音掰开凌雅的手,吐了吐舌头,强辩道:“我没说它不好,挺好挺好,一点也不委屈!”
就在此刻,店家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二位公子光临,小店真可谓是蓬荜生辉呀!请问二位是想吃饭,还是住店?”
凌雅道:“你们这儿可还有上房?”
“有有有,不仅有上房,还有独立的小别院,既适合短居,也适合长住。”小二急急答道。
“那就先帮我们置一桌好菜,再布置一个小别院出来,对了,我的马也需好生照料。”凌雅淡淡地说。
小二立刻点头哈腰,“好嘞,您就放心吧。您二位先往雅间请,饭菜这就上桌,片刻之后小别院也会备好。”
凌雅点点头,还未移步就见徵音先一步随着小二欢天喜地地走去,“饿死我了,终于有吃的了!”
凌雅摇摇头暗自笑道:“还是孩子模样。”
待二人坐定,饭菜上桌,徵音便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含糊地说:“凌哥哥果然眼光好,选了个好地方!这吃食都快赶上宫……家里的了。”
凌雅忍着笑说:“地方是不错,吃食也很好,就是吃饭的人有些不雅。”
徵音用袖管抹了抹油嘴,一脸好奇,“谁呀?我觉着都很好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看看你那油嘴!若说你是公主,别人怕是以为我在讲笑话呢!”徵音一脸委屈,“我太饿了嘛,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饿过,更何况还饿了大半天。”
凌雅一脸无奈,“你呀,怎么说都有理!”
饭毕之后,二人随着小二来到了小别院休息整顿。此处果然不错,院落虽小但布置精心,假山错落,间或有小溪流过,郁郁葱葱的竹丛在冬日的阳光里抖擞精神,一条小石子铺就的小路蜿蜒至院落深处的几棵梅树下,这几日梅花已盛开,隐隐有阵阵花香扑鼻,树下置了些石桌椅,像是方便客人品茶小憩所用。回廊边上有几间并排的屋子,厨房、正厅、卧房一应俱全,装饰陈设、采光布局都是恰到好处。凌雅环顾了一圈甚是满意。
小二点头哈腰献媚道:“二位公子还满意吧?”
徵音说:“还不错,不错。”
小二接着道:“那就好。像这样的小别院小店一共就两处,一处这里,一处在隔壁,平日里时常客满,今日凑巧有空房,两位公子运气可真好。”
凌雅闻言,试探地问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呢?”
小二答道:“隔壁院子早先便被一个贵公子包下,此人已在此盘桓了数日,他为人倒是谦和有礼。”
凌雅点点头,给小二了一些打赏的银子,随后吩咐道:“你准备两桶热水来,我们要沐浴,之后有什么吩咐再唤你。”小二接了银子,连声应好,小跑着去准备一应事物。
待小二走后,徵音凑上前问道:“凌哥哥,你问那么仔细干嘛?”
凌雅认真地说:“以防万一。”
徵音皱着眉头,拍拍凌雅的肩膀道:“凌哥哥,别那么紧张啦,咱们出来玩的,回头坏了心情可不好。”
凌雅捏捏徵音的脸道:“我自有分寸,无需小弟忧心!”随后徵音与凌雅便各自回房收拾整顿。
凌雅静静地躺在热水桶里,放松着几日以来疲惫的身体,她不断回想着近日来愉快的瞬间,心里也不由得感到美美的,暖暖的,“真好!”凌雅自言自语道。
梳洗罢,凌雅松松挽了个男式的发髻,披上了大氅就往外走,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雪花儿打着转,轻盈翻飞着,落于她的发梢眼角,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唯有院子深处的那几株红梅正开得热闹。看着眼前凸现的银妆素裹的世界,凌雅心中一动,不禁伸出手,直到指尖触到了那一丝丝冰凉,她才确定这并不是一场梦。
“哇,好美呀!”
凌雅迷蒙地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徵音,她正站在门前痴痴望着天空惊叹。
“不过这天气也很是古怪,”徵音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午时还晴空万里,这才几个时辰就白雪纷飞!”
凌雅微微一笑,“那又有何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话毕,凌雅就转回自己的房中,取来了她最爱的一管洞萧。“美景难得,且容我吹奏一曲应景可好?”凌雅问道。
徵音掀了掀斗篷,正襟危坐于廊下,“那自然是好,再说阿雅的洞萧之音在长泽那可是广负才名,千金难求凌将军的一支曲!今日我是撞大运,可以一饱耳福了。”
凌雅故作姿态,“小弟谬赞,为兄今日献丑了!”
只听得悠悠荡荡的萧声似从天边而来,悠扬绵长又空灵不可寻觅。低婉处如蝴蝶翩飞,花儿吐芳,高昂处如骏马长啸,雄鹰轻鸣;缓慢似云中漫步,急促似波涛汹涌,间或的戛然止声让人心荡神驰,承接处的转音行云流水,不着一丝痕迹,就好似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游走于山间,每一处的起承转合都随心随性,洒脱不羁。
当凌雅吹奏曲子的余音时,传来了阵阵扣门的声音。凌雅放下洞萧细听,“怎么这个时候会有人来访?”
徵音也满脸疑惑:“这大雪天的,咱们又是初来乍到,还真猜不出是谁。不如咱们去看看?”
凌雅点头赞同:“人都上门了,不应也不行,但是待会别说错话了。”
“放心吧,我去取纸伞来,你且等我一下。”徵音边说边往屋里跑。但过了一小会儿,也不见折返,此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取不到伞么?”凌雅高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