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乐声袅袅安逸的氛围在宴席之上蔓延,完全不似刚经历过惨烈败仗,主将惨死的国家。
我端坐在皇位下首,看着对面觥筹交错,心头只觉得荒诞。
牺牲一人换来的短暂和平,竟让这些蛀虫如此高枕无忧。
这便是诸位皇亲国戚口中的鞠躬尽瘁吗?
可笑至极。
“父皇,怎的不见哥哥?”我故作天真地问皇帝,“婉宁许久没见哥哥,想念得紧呢。”
皇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成王空空如也的座位,随即警告地瞪我一眼:“你哥哥舟车劳顿染了急症,正在王府养病。”
我掩唇一笑:“既如此,我赶明个必去慰劳一下哥哥。”
既如此,便好。
“成王在战场上如此骁勇,不想竟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婉宁公主与成王一母同胞,看着倒是十分康健。”代国使者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狠狠盯着我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我代国人无论是挑战马还是选牛羊,均以健壮者为优,如今选质子也理应如此,不如就让婉宁公主为质,随我等前往代国。”
大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公然将一国皇室与牲口作比,无疑是将国家颜面踩在地上。
姜相国首先拍案而起,指着使者的鼻子破口大骂:“蛮夷小国,胜之不武!我大燕朝已同意与你和谈并送上质子,你竟敢这般折辱皇室。”
使者也并不退让,张口便是一串鸟语,随即站了起来,用汉话补充道:“战败之国……”
“姜相国莫要着急。既然代国让婉宁为质,为了边境百姓,婉宁自当从命。”我笑吟吟地开口,打断那使者后面的话,“如此甚好,此后哥哥替婉宁承欢膝下,与皇弟一起固守朝堂,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使者听懂我的话外之音,一时变了脸色。
女子在代国,地位与牲畜无异。
代国作为战胜国,此次专程遣使前来接质子,无疑是想争取带走皇子,更好地掣肘大燕。
两国目前虽未言明质子人选,但皇帝偏疼幼子世人皆知,多半会舍弃我这个手无兵权又不得宠爱的公主。
他故意出言挑衅,无非是想看我恼羞成怒,情急失态,他好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借机拒了皇帝以女为质的打算。
我本可以顺势而为,自然而然地将包袱推给成王。
但我毕竟是一国公主,更受够了一身污名的日子。
这一世,无论我、姜梨还是薛芳菲,抑或目之所及的每个女子。
我们都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