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我的想法你明白了吗?只要我去配合明天的行动就可以成功了!”坐在我身前的特蕾西娅急切的站起身说道。
“我只是旁观者……陛下”看着桌上散落的线人情报,我淡淡的回答。
我自然能理解她急不可耐的心情:同胞的鲜血仍在不断流淌,战争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卡兹戴尔的重塑犹如天方夜谭。这些无一例外全是对她的打击。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式,巴别塔只会一点点内耗,并走向灭亡。
所以她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去解决一切。
但她对于未来的想法还是太过稚嫩。用她心中所想的方法,顺应着明天的行动,这只会引来萨卡兹们对特蕾西斯所作所为的反抗,最终还是会演化为卡兹戴尔的内战,她的理想也将伴随着她自己不复存在。
况且对凯尔希他们的未来……
“博士!求求你了,最后再帮我一次吧……”特蕾西娅的双眼中旋转着泪花,她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担忧在此刻全部显露出来。
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陛下”我站起身,轻轻拂去她眼旁的泪珠“我保证,明天你不会死,同时这场战争将会结束,萨卡兹们可以安居乐业,卡兹戴尔会复兴,请相信我!”
“我只有一个条件,陛下……”
特蕾西娅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出我语气中蕴含的悲伤,她在听到我的保证后,紧紧的抱住我,只顾着点头。
看着怀中的特蕾西娅,我缓缓说出了我的要求。
“好好活下去,陛下……”
—————————————
博士离开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是最早几位知道这消息的干员。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中是什么感受,紧张?恐慌?害怕?我不知道,我能做的只有把手中那两张“任意游玩卷”紧紧的攥着,生怕它们也像博士一样静悄悄的离开,不留一点踪迹。
习以为常的人在生活中突然消失,更多的是不适感吧?
之前约他去龙门的游乐场,明明他是战场上带来胜利的指挥官,罗德岛严肃的上层,此时在一丝不苟的处理文件。而在我发出邀约后却如同看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隔着一层他的面具我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兴奋,他不停的对我说着谢谢,言语中只有止不住的开心。
满是老茧的双手紧紧的包裹我的双手,满是伤痕的手背诉说着他的傲人战绩,他就这样握住我的手,一上一下的摇摆着:温暖,舒适,这是我想到的最好形容词,我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安心。
如果不是因为那层面具,我一定可以看到他灿烂的笑脸了吧?点点滑稽中带着一丝心疼,让我不自觉的想保护他。
约定那天很快就到了,他还是照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衣与那副面具,我有些生气,好不容易被凯尔希医生批准出来玩,也不换一件衣服。博士依然戴着面具,听着我的抱怨声,他也只是边抓着头边傻笑着。
我们正在互相打趣,只是……
他并没意识到他那件黑色的大衣和怪异的面具在龙门的萨卡兹眼里代表着什么。
卡兹戴尔已经解放,虽然歧视萨卡兹的现象仍然存在,但在长久的相处以来已经淡化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那位王女的功劳,她为了结束战争,解放萨卡兹,拯救卡兹戴尔的未来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怀揣着伟大理想的她,却被那只恶灵给……
恶灵已经死了,他理应被所有人唾弃,哪怕只是他的着装也不可以。
这是对逝去王女的侮辱,也是对萨卡兹的绝对不敬。
周围的人群慢慢涌了上来……
“喂,那边那个人你看到没有?”
“*龙门粗口*,他也是真敢穿!哪怕是万圣节这东西也不兴穿啊!”
“赌不赌?不出三分钟,他一定会被打。”
周边的窃窃私语是躲不过天马的耳朵的,但我不明白他们话中的含义,只是他们逐渐围上来的举动让我不解。
博士这一身服装招惹谁了?这与他在罗德岛时穿着一致,没有变化,如果只是觉得他的穿着怪异也没有必要围上来吧?
我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了我在无胄盟时看到的资料。
资料上的那人着装简直与博士一模一样……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博士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不自觉的加快脚步,牵住我的手,想走出这个怪圈。
脚步戛然而止,一颗臭鸡蛋迎面而来,砸到了他的面具上,蛋清蛋黄混合在一起,顺着黑色的轮廓流下,滴落在地上。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臭鸡蛋只是开始,腐烂的蔬果,滴油的剩菜,伴随着谩骂与侮辱,这些垃圾接二连三的朝他身上扔去。
周边的群众以他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大圈,他就站在这圈中心,一动不动,默默承受着来自群众的怒意,头仅仅是往下低去,从远处看就像是根黑色的柱子屹立在大地上。
事态慢慢开始升级了,从投掷垃圾到动手动脚,时不时会有人突然冲上前推搡着博士,尽管他对这种程度的推打不为所动,但我仍然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恶毒的语言仍然在空气中流通。
“杀人犯!”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更用力的一推,他彻底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身旁还在传来各种污言秽语,有人甚至拿出了便携摄影机。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圆中心。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我,将手中一颗烂菜叶扔出,重重的砸到了我的头上。
我吃疼叫了出来。
博士爆发了。
他猛地站起,爆发出与平时不符的力量,如疯了般扒开周围的人群,再次用力拉住我的手便向外冲去。
谩骂声,讥讽声不断漂浮在我耳边。
此刻他的手冰冷的可怕,完全没有几天前的温暖与安心,我的手被他捏的生疼,下意识地便挣脱开了。
“……”
现在想来,那副面具也挡不住博士不解与震惊的眼神。
他征征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只被我挣脱开的手,一言不发的与我对立着。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
“不是,博士,我没有其他意思,刚才你的手拽我时太用力了!所以我才不小心挣脱开的!”
“……”
“博士,我……真的只是吃疼才挣脱开的……”
“博士……”
“……哈哈,都怪我太用力了…今天抱歉啊,白金,我们回去吧!”
轻松中带着哽咽,没有质问,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如他平日里说话的口吻。
博士再次向前走去,只是这次没有牵住我的手。
我心中五味杂陈,想冲上前紧紧牵住他的手,但却做不到。
只能看着他的黑色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终端在此时响起。
“白金干员,罗德岛正在组织小队去龙门搜寻博士”是凯尔希医生,终端另一头的冰冷腔调将我从博士那时的悲伤中拉回现实。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你沉默了。”
“与其在这里沉默,不如与小队一起前往龙门,找回博士,如果再拖延下去,他迟早离开龙门!”
“你愿意吗?白金干员。”
“……”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愈行愈远的背影。
上一次,我没有抓紧他的手,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
“失踪了吗?”红瞳白发的萨卡兹盯着手中的终端自言自语道,嘴角的笑容逐渐扭曲,眼神里满是兴奋。用手搓揉着自己洁白的短发。
“哈哈……好机会啊!”
“博士,我跟老女人的约定只限于罗德岛哦!”
随即她便整理了下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着的炸药,塞入背包中,急切的拿起手边的铳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淡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白色长裙,配合着脸上的微笑,萨卡兹特有的角像是被那张笑脸软化了般,在她头上只能显示出小巧可爱,完全与人人认为的萨卡兹恶魔形象截然相反,只能让人感到圣洁与光辉。
沉默的盯着那张照片,口中喃喃道。
“陛下,我一定会帮您报仇的……”
—————————————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罗德岛医疗部的白色天花板。
是到了天堂吗?
不对啊!身上的疼痛感提醒着我。
等等……我没有死?
这是哪里?
“你醒了?”身旁坐着的蓝发少女对我说道。
—————————————
“就是这样,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倒在了那条巷子里。当时太晚了,最近的医院也离得很远,所以就把你带回了这里”面前长着龙角的蓝发少女对着躺在床上的我说道。
缘,妙不可言!
昨晚刚被那群萨卡兹暴打一顿,就巧妙的被这位龙门的警司:陈晖洁捡了回来。
我也算是与她认识,之前罗德岛与龙门合作时与她相处过一小段时间。
那时是作为罗德岛的筹码与魏彦吾交易,以罗德岛派遣人员的身份辅佐这位陈小姐两个月。
与陈的相处还算的上是愉快,与她两个月的相处中,总感觉她身上缺少了些女孩子该有的娇,更多的是刚正不阿,颇有男子气概。她拥有的更多是独当一面的气势,虽说有时会意气用事,但总的来说这是位优秀的警司。
“你好,陈小姐。”
在问候发出的一瞬间,她红宝石般的双眸死死的盯住我。
“你认识我?”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认识的博士是罗德岛那个戴面具的奇怪兜帽男,而不是一个倒在巷子里全身是伤的醉汉。
“哈哈哈,您可是龙门那位出名的陈警司!识破了那一桩大案件,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您,所以知道您是谁!”我连忙糊弄过去。
所谓大案件不过是一起我与陈共同攻破的陈年杀人案,她主外,我主内。
不过最后还是因凯尔希要求的面具问题导致我不能出现在报纸上。
按照我的预算,罗德岛此时正因为博士的消失而上下慌乱,肯定会派人来最近的龙门搜寻我,如果被她知道我是博士,肯定又会被送回那个令我窒息的环境,面对那些干员……
我不愿意!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为了摆脱这一切,好好放松一下。
“这样吗,我知道了…还有,那桩案件不止是我一个人破的,还有他在后面帮我才成功的……真是的,这些媒体完全不听别人的要求吗…”陈的声音逐渐降低,说出“他”时的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失落,眼神也在那一瞬变得黯淡。
不过她的视线终于不放在我这边了。
“你的身体还有明显的疼痛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她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警司,我可以带你去警局报案,查清楚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看着眼前如此激动的陈,把我整的一阵无语。
不是我不想报案,而是我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可以给出的相关证明……
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呢?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请相信我们龙门的执法能力!”
………罢了,去就去吧,反正到时候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可以了……吧?
—————————————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是的,凯尔希医生……龙门警方的人也很愿意跟我们配合去找到博士,但目前还是没有任何信息”阿米娅的耳朵无力的垂下。
“嗯,我知道了…阿米娅,你先去忙你的吧。”
凯尔希很久没有如此烦躁过了,她不断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想借此转移注意力。终端响起,看着小队传来的信息,她的心再一次跌入谷底。
博士是三年前她最敬佩的人,两年前她最痛恨的人。
当她看到博士毫无阻挠的看着那场行动,手中沾满她的鲜血时,恨意就已在心中埋下。
以前,她从来不能完全摸透博士的想法以及他的行动轨迹,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凯尔希实在不知道用一副怎样的面孔去对待如今这个“破茧重生”的博士……估计这也是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自己心中是否该怀着那份对曾经的他的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