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下侧楹联: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
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林芷若刚才做了简单梳洗,唐玉佛在此也进行了易容,戴上人皮面具,不虞为人辨识。他同杜衡挖掘瓦人的时候见过面,因此恢复青灯神尼身份以免惹出不必要麻烦。因为蓄发扮作带发修行居士,顺手使用鬼市那个金箍头陀装备,胸前挂着数珠,缝个锦袋,盛了度牒,贴肉挂在胸前。除下幞头,解开头发,箍起界箍儿,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着了皂直?好似乌云遮体,系了杂色绦如同花蟒缠身。额上界箍儿灿烂,依稀火眼金睛;身间布衲袄斑斓,仿佛铜筋铁骨。
“这个样子,哪里还像尼姑?”
“青灯头陀?”师太玩笑自己一句,随后正色说道:“非也,其实也有带发修行的尼姑呀!”
清风动树,虫声唧唧,山道之旁大树柯荫处一枝酒帘随风飘扬。唐玉佛远远瞧见顿感饥肠辘辘,身法加疾,傍树果现一椽茅屋,瓜棚豆架,菜园圈上竹篱,萝卜白菜颇为肥美,菜畦旁边放置粗陶娃娃。
山居人家,鸡自己养,竹笋青蔬都是自己种的。鱼虾极为新鲜,活杀烹制。尤其泡菜乃是一绝,有联赞曰:
陶家翁泡来赤橙黄绿青;
大口客嚼出宫商角徵羽。
厨子做了六七盘菜肴,还有一壶春酿,酒香袭鼻。青灯神尼不禁馋涎欲滴,忙在灶前架上取来洁净碗筷,斟了满满一碗酒,鲸吞豪饮。虽非陈年佳酿,但是芳香浓烈,后劲十足:“这里比起花重楼,孰优孰劣?”
林芷若也是喝了几杯,本来艳若桃花的脸上早已霞生两颊,更加显得明艳照人,一双明亮眸子含情脉脉朝他一笑:“各有千秋。”
“朝烟夕岚,画壁流青,非墨褚所能尽……我开始喜欢上这里啦!”
“你也想当隐士?”
“晴耕雨读,了此残生,不也是一种活法么?”
“那不是你的风格。”
“风闻药谷群妖聚集,怎么一只都没见到?”
“等你见到就晚啦!”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妖魔鬼怪未必就是坏人,仙侠神佛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你说对啦!”林芷若浅笑盈盈,露出一列编贝。酒气将她粉颊一蒸,更是娇艳万状,喜孜孜地道:“为善为恶端在心田寸念之间。”
“无耻淫尼。”九幽雀瑶鼻菱唇,凤目吐威,逼射两道威棱。尼姑喝酒原本就已破戒,还同小姑娘调情,画面让人感到不适。
树屋杂役花蝶和花蜂,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这对双生子面貌逼肖,葫芦头,蓄着一脸雪白胡须,五官紧蹙一处,眼睛虽然眯成一线却是精芒逼射:“行啦!来者是客,和气生财。人家磨镜,关你屁事!干活儿吧。”
九幽雀强忍扁人冲动送上甜点,美眸黑白分明,职业化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酒足饭饱,两人感觉无比舒泰。稀饭是用莲子炖的莲心粥。林芷若浅尝一口,入口香甜:“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
“知道,没忘。”青灯神尼将酒一饮而尽,推椅而起,游目四巡:“看我给他变个魔术。”
杜衡一袭白色狩衣,桃花花瓣撒满一身。果然捧着朱红葫芦咕噜牛饮,酒兴方浓。几上佳肴,一笼鲜辣荷叶粉蒸牛肉,一盘九转肥肠。
“特以此核作种,须臾种出葫芦。”青灯神尼把核于手,来到树下,借用农夫锄头坎地深达数寸,纳之而覆以土。九幽雀处索得汤沃,灌浸坎处。万目攒视,有勾萌出,渐大;俄成一缕仙藤,枝叶扶苏;倏而花,倏而实,硕大芳馥。
众人叹为观止!青灯神尼携林芷若之手,带叶荷肩,从容徐步。夜色如水,踏月而去。
杜衡亦杂众中引领注目,此刻始顾几上,“仙葫”杳失,方悟适才皆己物也,心大愤恨:“这是幻术!我的东西被偷了。”
“一壶酒而已!”九幽雀偎依在他身旁,吹气如兰,如临春风:“我重新给你温一壶。”
“我也不是买椟还珠。”杜衡将脸一板,怒火已撞顶梁,强忍掀桌冲动:“那酒葫芦是家师留给我的纪念。”
“药祖生前用来盛装丹药,你却用来喝酒,掉了也不可惜。以后送你一个好的。”九幽雀安抚一会儿杜衡,来到后面一个水亭,一五一十地如实将情况告诉红发老祖。
“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开赌场岂怕财主爷?我已让巽风施了号箭,阴阳司已经得到消息。”红发老祖老谋深算,开了水亭窗子:“不过,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不会想进木仙庵吧?兹事体大,再报!巽柔亲自去一趟,当面禀报东市令。”九幽雀一抹脸颊,摇身一变,现了本相,原来是只麻雀儿,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扑剌剌飞去,通风报信去了。正是:过天星似箭,吐魄月如弓。后事如何?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