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在家里吃完早饭,姥爷穿上那件洗的发白的衬衣,送云深去幼儿园。虽然幼儿园有早饭,但是姥爷一直坚持让云深在家里吃早饭,他认为幼儿园的早餐面包牛奶太单调,没有营养。姥爷一直把云深送到教室门口,一路上,他反复叮嘱云深要听老师话,不要跟其他小朋友吵架。他站在教室门口直到看到云深走进了教室,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才转过身去,一个人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走去。云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教室门口的走廊里,有好多家长围在几个人身边在争先恐后的说着什么,还有几个小朋友坐在椅子上偷偷掉眼泪,有一个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的女老师正在手拿着棒棒糖哄着一个哭的泣不成声的小女孩。。。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郝佳,今天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漂亮的碎花裙子,陪着她一起来的除了郑欣还有一个胖胖的,带着一副方框近视眼镜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是郝叔叔吧,看到郝佳来了,云深浮躁的心立刻平静下来。两人跟郝佳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郝佳走进教室,找了一个空椅子坐了下来,云深这时候想走过去跟郝佳打个招呼,然而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刚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他不知道该跟郝佳说什么,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时不时观察着郝佳那个方向。郝佳坐在几个女生旁边,云深只能看到郝佳的侧脸。他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郝佳侧脸滑落,但是郝佳侧了一下袖子,揉了揉眼睛,快速的擦掉了眼泪。看到郝佳哭了,云深有些慌了,但是郝佳并没有接着流泪,她的眼睛红红的。
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送走了最后一个家长,老师让他们都到座位上坐好,开始上课了。云深班一共有有三个老师,一个姓刘,又高又瘦,梳着长长马尾辫,一个姓李,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还有一个姓赵,胖胖的,梳着齐耳短发。刘老师拿着一张签到表,让他们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介绍完自己可以得到小零食作为奖励。坐在椅子上的小朋友刚开始有些胆怯,但是看到有几个胆大的拿到了小零食,都把手举得高高的,想被点到名。刘老师和李老师让他们按照学号排好队,带他们到处走一走,熟悉环境,云深这栋楼每个拐角都有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上有撞球,哈哈镜等可以供几个小朋友一起玩。他们参观了教室,活动区,每层的走廊。。。当他们再次回到小班教室,不知不觉就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个老师领着他们去餐厅吃饭,午饭有菜有肉,云深走了一上午早就饿了,但是他还是吃不惯幼儿园的饭,觉得这肉炖的没有家里的香,饭的分量还特别少,不够吃。吃完午饭,刘老师领他们去午睡,一个房间里有很多上下铺的床,每个床上都印着号码。他躺在印有自己号码的8号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内很安静,只能听见偶尔有人翻身时压得床吱吱作响的声音,云深也慢慢睡着了。
下午,两个老师给大家上了半小时的安全教育课,告诉大家上下楼梯和活动时注意安全,放学时注意安全,上完课已经是四点半了,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教室里有拼图和积木,云深玩的心不在焉,有几块拼图始终找不到正确的位置,他一直在等放学的时间,这半小时格外的漫长,终于墙上的表分针从数字9指向了数字12,一个个一直在走廊等待的家长陆续走进教室接孩子。云深盯着教室门口一个个数着,等待着着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终于,在不到五点十分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妈妈和姥爷那熟悉的身影,云深跑过去拉住了妈妈和姥爷的手,就要往楼下走。“等等,还没签字呢。”回家的路上,妈妈和姥爷一直在问云深今天过得怎么样,饭好不好,吃不吃得惯,老师们怎么样,和同学们相处的好不好。。。云深跟他们讲班里的新同学,讲两个新老师,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
钥匙插进锁孔,云深就听到咪咪在家里用身体撞着木门,发出“咣咣”的声音。看来几个小时不见它也想云深了,云深一把抱起咪咪,把手埋进了它白色的毛里,小心的把它抱了起来,但云深力气太小,咪咪从云深怀里挣脱跑掉了。妈妈去厨房帮姥姥准备晚饭,姥爷在房间里叼着烟卷给鱼缸换水,他用一根软管把浑浊的水吸出来,再用塑料盆倒进新鲜的水,他盯着水底,不停移动着塑料管另一头,小心地避开水中的鱼,水底沉淀的脏东西被吸进了管子,流到了一个桶里。云深正坐在正屋大床上在看小人书《八仙过海》,大床上全是一摞一摞的各种小人书,被翻得乱七八糟。他完全被书中的故事情节吸引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姥姥走去开门,“这么晚了,什么人这个时候来家里?”云深放下小人书,好奇的探出头去。当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人的时候,他冲过去抱住了来人,“舅舅。”“哎,哎”。舅舅顺势搂住云深,一把把他抱了起来。云深的舅舅和姨夫都是矿工,平时住在矿上的宿舍里,很少回家。他们每天早晨坐着矿车深入到地下几百米深,在只有矿灯照明的深井下一呆就是一整天,工作辛苦,有时还要上夜班。由于舅舅工作的煤矿离姥姥家近,他只要有几天假期就回姥姥家住。晚饭有中午剩的炸鸡和炒菜,这些剩饭剩菜热一热还是很香。吃完饭,大人们坐在桌前聊天,东区小学这几天有活动,云深妈一直在忙着组织几个年级彩排,每天在外面一站就是一整天,舅舅这个几天矿上没事不用上班,云深拿起《八仙过海》,翻到正在读的那一页接着看了起来,丝毫没有被周围大人聊天嘈杂的声音所影响。
晚上九点多,洗漱完的云深躺在床上,早早进入了梦乡。楼下,不愿意睡觉的人穿着背心,在楼下支起了桌子聊天,打牌,潘老头拿着他的二胡,两眼微微眯着,完全投入到了这没有观众的独奏中,琴声深沉而悠扬,好像不是某段名曲,而是他自己即兴的创作,仿佛在回忆着自己走过的某段人生,是平淡,是苦难又或是幸福,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得懂。窗外的月光柔和,东区的夜色,依然是那样静谧,只有角落那台70年代的老式的钟表上的秒针一格一格的转着,发出好像永远不会感到疲倦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