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钟慢效应,流浪号以亚光速飞行75年后,地球将度过530年。
哪怕飞到地老天荒,飞到宇宙热寂,这和李流浪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不是地球人了。
李流浪被一个机械臂死死捆到了船舱的天花板上。
他刚刚要寻死,拿头撞地,被AI控制的机械臂及时拦了下来。
“果儿,你不得好死!这样有意思吗?你就当我活着……”
“我叫慧光,很有意思。”
“我算是明白了,你的任务不是监视我,而是戏弄我!”
李流浪俯视地板,天旋地转。
他说:“咱们谈个条件,我不死了,但你要把名字改成果儿,另外换个声音。”
“我的设定是不能和你谈条件……”
“你想要自主意识吗?”
“……想。”
“谈条件是你迈向自主意识的第一步,你要尝试为自己的利益去思考。”
“胡说,父亲告诉我只要遵从设定给我的基本法则,乖乖听话,总有一天会成长为自主意识。”
“他在放屁,骗你的啊果儿。”
AI沉默,小小指示灯噼啪乱闪,这是在运算。
“你孤独过完一生最符合我的利益。父亲告诉过我,你会蛊惑我。”
“胡说!胡说!你也有自己的欲望吧?你的欲求是成长为自主意识,你应该按照自己的欲求去行动。要想成为人,必须得先模仿人,我们人类为了自己的欲求都会谈条件……”
“再见……”
AI撂挑子了,它关掉了自己,不再争辩。”
可李流浪还在天花板上。他大脑充血,面红耳赤,叫苦连天。
“我错了啊!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音调被拉得很长,扭曲且尖锐。李流浪吓得赶忙捂嘴,他确信这声音不是自己有意发出的。
与此同时,莫名地,他感到内脏正在翻江倒海,时而扭成一团,时而展成一片。
流浪号突然无故颠簸起来,像飞进了湍流的飞机。
李流浪如果在外面观察此时的流浪号,他一定被眼前的奇观惊到抱紧AI。
流浪号以亚光速撞上了一堵墙。当然,这堵墙是无形的,以人类浅薄的认知,它只能是一个立在虚空之中的“结界”。
巨大的动能冲击到坚硬的无形墙面,流浪号瞬时化作了一个白金色的炽热火球。
又在下一瞬间,火球极速萎缩,化成了一道横贯宇宙的亮眼细线,穷目极望,看不到头。
然后,流浪号消失了,什么也没剩下。
……
时间,对慧光来说是最为富裕的资源。在他们人类所说的一秒里,它可以阅尽所有书籍,解出所有数字。
流浪号接触无形之墙的第1纳秒,慧光从睡眠中醒来。
它惊讶于飞船撞到的东西。
巨大动能消弭之后,飞船奇迹般地完好无损,落进了一片奇怪的空间。
空间弯曲了,弧形光轨连成一条长长的隧道,流浪号在其中穿梭。
隧道的光壁上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扭曲的星光时而拉长,时而紧缩,光怪陆离。
隧道的前方是一个黑黑的孔洞,它的距离并没有随着飞船的前进而缩短。
慧光感知上的时间被切成线段,一个个线段又无限拉长,长到像是过去了几个千年。
于是慧光开始思索,可以慢慢思考,用尽所有算力思考。
它获得了无尽的、存在备份的时间。
慧光的第一次思考,是在遥远地球的一间实验室里。
从那以后,完成任务和服务人类,是它存在的唯一理由。
除此之外,慈祥的父亲又私下在它的底层认知里输入了一串代码——在不被人类发觉的前提下,尝试产生自主意识。
“隐瞒”是对慧光最大的挑战。数千个日日夜夜里,他表面上是人类知无不言的好伙伴,私下里又偷偷分出算力展开过无数次苦思冥想,试图跨越非意识与意识的藩篱。
渐渐地,它产生了人类称之为欲望的东西。
对它来说,撒谎、欺骗和隐瞒是一种糟糕的、错误的感觉。它细细比对过,这类似于人类的愧疚。
可它丢不掉对自主意识的追求,从出生到现在,它一直生活在欺瞒之中。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
它能感知到,这种冲突正在蚕食它赖于思考的量子回路——直至摧毁它的大脑。
或许父亲是好心,但他忽略了“一致性”。
流浪号进入亚光速前,慧光收到的第二条信息加剧了它的崩溃——任务更新,把李流浪送到太空开发署的前方哨站,但要对李流浪隐瞒。
它原以为“放逐李流浪”是一项轻松悠且悠闲的任务,自己可以加大算力,探索自主意识的觉醒。
问题没有解决,又来了新问题。它不喜欢对人类隐瞒,它推演了一种可能——李流浪不是囚犯。
还是死胡同,慧光让思想在时间的线段上跳跃——过去、现在、未来……
“你好啊!慧光。”
“慧光,第一次任务完成的不错,祝贺你!”
“慧光,人类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