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鲜卑拓跋猗?与猗卢会兵一处败退汉兵,刘渊闻之,大怒,曰:“司马腾纠皆外族败朕,此乃大辱,孰可忍乎?”此时,坐下出一将,跪曰:“臣愿为陛下报此辱,不死不归。”刘渊视之,乃镇军将军綦毋豚也,刘渊大喜,即刻调拨精兵一万,令綦毋豚统驭。探马报之司马腾,司马腾心怯,急遣使者告知猗?乞师,此时猗?不适,卧床不起,不欲出兵,帐下名卫操者乃言于猗?曰:“东赢公财物不计其数,若我遣兵助之,其必感恩投地,送款纳贡,不在话下。”猗?嗜财,闻之有理,亲率精兵两万,与司马腾汇合,司马腾亲自出帐相迎,猗?坐于中帐,司马腾携众人待立两侧。司马腾曰:“前者汉兵败,心必不服,今又率众两万将至。”猗?曰:“前者助公对敌,人马有失,却未得休养。”司马腾会意,令人奉上黄金百两,银五百两,曰:“此等小物,权且令大人赏人。”猗?曰:“黄金白银,乃是身外之物,我等草原之族,逐水而迁,要此等物做甚?”司马腾又奉上书简一封,猗?启视之,书曰:“牛羊五万只,马三千匹,织锦五万匹,铁锅三千件。”猗?览毕,乃笑曰:“汉兵乃小竖,吾待之如烹小物,愿为公挡之。”于是帅众击綦毋豚,斩之于阵中,余者皆败回。司马腾奏表朝廷,言猗?有大功,朝廷授猗?为大单于,加右将军,诏下,猗?病亡,其子普根立。
却说成都王挟惠帝至洛阳,张方拥兵出门跪迎,入殿,遂专制朝政,令成都王不得干政,成都王大势去矣。然张方在洛阳既久,士兵抢掠,城中所剩殆尽,张方无复留意,欲奉帝迁长安,又恐惠帝及众卿不从,乃请帝谒庙,欲出而劫之,然惠帝不许。张方怒,引兵入殿,惠帝于后闻之,以为谋反,惶惶避之于后园竹中,士兵入,跪迎出,帝曰:“谁人带兵入殿?”士兵曰:“张将军,奉帝上辇。”帝又曰:“何往?”士兵曰:“长安。”帝又曰:“朕新进洛阳,奈何又去长安?”士兵曰:“臣不知。”帝终不肯出,士兵乃胁其出,逼使上车,帝无奈,泣而从之。张方至,于马上顿首曰:“今洛阳盗贼纵横,宿卫少单,恐对陛下不利,愿陛下幸长安,臣必尽死力保之。”时群臣皆逃匿,唯有中书监卢志在侧,言于帝曰:“张将军所言有理,愿陛下从之。”帝乃上辇,令张方车载宫人、宝物。然军士争相抢略府藏,魏晋以来洛阳之蓄积,至此扫地无遗。张方欲焚烧宗庙、宫室,以绝惠帝反顾之心,卢志曰:“昔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将军欲效仿其乎?”张方乃罢焉。留尚书仆射荀勖之子荀藩、司隶刘敦,河南尹周馥守洛阳,惠帝、成都王、豫章王皆趋长安,王戎则出奔陕县。渐至长安,河间王帅部属三万迎于霸上,帝至,河间王拜服于前,曰:“陛下舟车劳顿,臣罪该万死。”帝下车扶之,携手入长安。张方乃言于朝臣曰:“皇太弟不能负荷国重,当降爵一等,以全其命,河间王有大勋,当领朝臣,以兴国家。州郡以下,选举授任,皆听调遣,国之大事,皆需咨之。”于是废皇太弟司马颖复为成都王,更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
却说这豫章王司马炽,字丰度,武帝第二十五子也,惠帝时朝政乱,乃闭门自守,不交世事,初为散骑常侍,赵王司马伦篡政,被收下狱,司马伦败,起拜射声校尉,累迁车骑大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然未之镇。及闻诏其为皇太弟,乃言使者曰:“清河王司马覃本太子也,吾受此国钧,惧不敢当。”时典书令修肃乃上前曰:“国储之重,其志在宁社稷,当以贤为先,豫章王时望所归,非大王而谁?清河王幼稚,非得众心,即已得东宫,当令其归藩。”于是,惠帝兄弟二十五人,尚存者惟成都王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吴王司马宴,吴王才资庸下,成都王难荷国重,于是司马炽乃从之。
河间王大权在握,恐有贪权之嫌,乃令惠帝召司空司马越为太傅,共辅帝室,又召王戎归,以王衍为尚书左仆射,令司马越之弟高密王司马略为镇南将军,镇守洛阳,王浚去邺,司马越又遣其弟司马模镇之。张方领中领军,京兆太守。
这边暂且按下,且说昔日长沙王与河间王战,遣皇甫商携书诣游楷,使其发兵讨河间王,事泄,河间王执而杀之。河间王遂遣使责游楷,游楷为避嫌,帅部将攻皇甫商之兄秦州刺史皇甫重,累年不克。
皇甫重眼见城中仓廪见底,食不甘味,却说皇甫重有一养子,名皇甫昌,此人聪明伶俐,甚得皇甫重喜爱,眼见皇甫重日夜忧叹,言之曰:“父亲且请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破敌之法。”皇甫重乃召之膝下,曰:“游楷围城已三年,今城旦夕可下,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殊死一搏,只恐凶多吉少,须得一亲信之人方可。”皇甫昌曰:“儿受父亲恩,正思报效,儿愿一试,不死不归。”皇甫重闻之大喜,乃曰:“河间王擅权朝重,赏罚由己,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殿中重臣,早有不满,东海王司马越,忠心可嘉,汝可出城,阴与之联结,帅兵来援,两面夹击,此难可解。”皇甫昌挥泪起曰:“儿子此去,不知何日相见。”皇甫重曰:“地上则吉,地府则凶。”皇甫昌则跪地磕头,至夜三更,饱食一顿,身着铁铠,持枪上马,纵马出东门,游楷兵众错不及防,登时被皇甫昌搠倒两人,杀出重围,往东而去,游楷兵追之不及。
皇甫昌既出重围,夜住晓行,晨露暮尘,至徐州,来寻东海王,此时东海王拥兵数万,皇甫昌遂诣王府,司马越令入,皇甫昌跪地曰:“河间王把持朝政,张方拥兵在外,挟陛下以令天下,所忌者,秦州皇甫重是也,皇甫重忠心赤胆,不肯为河间王驱遣,河间王视之如仇,欲除之而后快,围城三年,皇甫重忠心未改。陛下所依仗者,非皇甫重一人耳,愿殿下出兵,救陛下于水火。”东海王闻之,心下曰:“河间王遣使连和,此时若出兵尽讨,绝非绝佳,可坐山观虎。且皇甫重乃长沙王心腹,据城自保,以帝之名,何以言保帝乎?”乃言于皇甫昌曰:“君且回,待孤整顿三军,调拨粮草,一切就绪,大军开拔。”皇甫昌问曰:“父亲危在旦夕,待大军开拔,早已枯木孤冢矣。”东海王闻言怒,遂入后庭不出。
皇甫昌见说不成,大哭曰:“父亲待我恩重如山,望眼欲穿,然今一事无成,吾当一死报之。”遂回洛阳,入殿中将军杨篇府,杨篇问曰:”汝何人也?”皇甫昌曰:“某乃东海王心腹,受东海王密令。”杨篇曰:“何令?”皇甫昌曰:“迎羊后于金镛城,入宫发兵讨张方,奉迎陛下回洛阳。”杨篇曰:“此系重大,可有东海王令否?”皇甫昌乃出,杨篇见而疑之,皇甫昌曰:“假令凌迟也。”杨篇乃一介武夫遂不疑。二日上殿,出东海王令,事起仓促,百官无疑,初皆从之。于是迎羊后于金墉城,以羊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
心腹急遣使告河间王,河间王怒,遣使责东海王,百官乃知其诈,相与诛皇甫昌。河间王又遣使宣诏皇甫重降,皇甫重知奉诏必死,闻使者言,怒曰:“此司马颙之意,非帝也,吾不能奉诏。”城中将士以为长沙王司马乂未死,苦盼援兵至,皇甫重乃问使者曰:“吾弟将兵来,至也未至?”使者笑曰:“长沙王与皇甫商皆死。”皇甫重又问曰:“吾儿带兵至否?”使者对曰:“皇甫昌假传诏令,当夷三族,今已伏诛。”皇甫重闻言,大惊失色,曰:“此人妖言惑众,当斩立决。”众将止曰:“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斩之不详。”皇甫重曰:“斩使以立威。”遂斩使者。城中将士乃私言曰:“守城三年,援兵竟未至,此多有蹊跷,今使者所言,可信也。若苦守无缘,必然死之,不若杀皇甫重降。”夜乃入帐中,以刀垛皇甫重头,挑之枪下,开门迎降。冯翊太守张辅素谄媚河间王,输百金于河间王,求秦州,河间王遂以张辅为秦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