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法门,同归方寸。
道之极者,称曰菩提。
她有些看不太明白师叔今日行经了,菩提树下,悟彻妙理,说的是那西方世尊。方寸山中修菩提,灵台一念映星月。他若是心中有惑,又岂是能在这棵菩提树下一时参悟的?尽管这棵树看着很是眼熟,多半是被他从灵山直接连根拔起移到这方寸山的。
待到走近些,渺渺更加震惊,身为菩提祖师的师叔,在平时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行事作风往往亦正亦邪,出人意料,若是严厉起来,那一身气势便会压的人不敢抬头直视。而此刻,他下巴上几寸长胡须不见了,向来蓬乱的头发极为立整地被金冠束起,额角一缕发斜斜垂落,眉眼清冷,遗世超然,就像一把沉淀了万年的古剑,虽经岁月磨洗,却未曾消减丝毫锋芒。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她,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机械般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明亮的双眸还在不住地盯着他的脸。师叔这幅模样,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候他也总是以这样慈祥而又和蔼的语气,远远地招呼她过去,或者教给她修炼法门,或者送给她新奇的天地灵宝。
她小时候就曾问过他,为什么他不像自己的师父他们那样,圣人不是都应该白发长髯,道骨仙风么。结果他摸了摸她的头,面带鄙夷地对她说道:“你那师父他们要操心的事太多,放眼天下事,事事都关心,心太累,所以愁的头发胡子全白了,而我向来都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起初似懂非懂,后来深以为然,圣人有言相由心生,他独行天地间,顺心意而为,这样潇洒无际的的性情,自然就会有同样潇洒的一副样貌。可惜他心底最珍重的东西早已经不在,有心确似无心,而今天下众生不能令他在乎,红尘杀劫也不能让他在乎,世间一切于他,都如浮云过眼。他偶尔开心了,便会伸手搅起翻滚云千重,企图扰乱世事既成轨道,给其他天道圣人添一添麻烦。他没有兴趣了,就永远不会走出方寸山,喝上一壶酒,可以醉上几千年。
“我知道你这孩子一向很崇拜老夫,但是你现在以这种神情盯着我这张老脸看个没完没了,这是被老夫给惊艳了么?”他像她小时候那样,用手中的佛经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以极不正经的语气问她。
此时渺渺才回过神来,她已经忘了自己此行所为何来了,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里,这一刻在菩提树下,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轻松愉悦,令人忘忧。
被他影响,她整个人也都轻松起来,于是她偏过头问他:“师叔,你的胡子哪去了?”
结果他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只笔,紫毫长锋,递向她,“呐,做成毛笔了。以前下棋输给你,说好的赌注是把胡子拔下来给你做成这个的,老夫总得说话算话。”
渺渺接过那两支笔,对于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彻地无语,打赌,那是多久以前的往事了......何况他的胡须本来也是他自己幻化出来的,他这是在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哄么?
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关于他的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笑的她肩膀一抖一抖,习惯性地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面脸。
菩提双手背于脑后,将头靠在了身后树干上,“笑一笑就好,何必看那老天的脸色。”
待她终于笑够了,他才问她,“不在天上待着,来这做什么了?这次又想找我要什么?说吧。”
“师叔,我要诛仙。”她毫不客气地答道。
“哦?诛仙?那把剑不是早就给你拿去玩,当成佩剑了么?”
渺渺一脸决然,一字一句,万分坚定地说道:“我要的是诛仙阵,请师叔赐我阵图。”
闻言,菩提脸上惬意而又轻松的神情一扫而光。
当年创下此杀阵,曾携谁手赋名诛仙?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一道伤,情愿永远不再提起。那个名字,每说一次,都会卷起心底最深的思念,然后锥心刻骨。
她又小心翼翼道:“请师叔允准。”
他轻叹一声,“以你现在的境界,凭你一人,无法启动诛仙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