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假期,都会去姥姥家,从小学二年级,就自己跑去了,坐火车一个小时三四站的样子,新兴隆、冯家、清泉、章古台,下了火车,要走很远的路,老人们常说8里或12里,良言后来非常好奇漫长的12里地,就用汽车测量一下,16里。走那段路,荒无人烟的沙丘路有四分之三,那是很恐惧的一段路。但,为了能去姥姥家,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姥姥家当时有没出门的六姨、老姨、大舅、老舅,姥爷、姥姥。妈妈是行二,大姨就在姥姥家邻村,大姨夫夸夸其谈,有才无德的样子,很不务实,时运也不济,承包土地很多,就买到假种子,不适合本地生长,是一种快熟的青贮饲料品种,结果被坑一身债,从此落魄;三姨嫁到20里外旧城沙丘里,三姨夫是一个乡办水泥工厂的工人,为人朴实谦微,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很聪明,但就是家底子太薄太穷了;四姨在大冷的姜花,四姨夫是一个地主的后代,脸总是阴沉沉的,精于算计,有一种骨子里的傲慢。妈妈几位姐妹的婚姻都不太好。良言的姥爷是一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甚至是一个放了一辈子羊的农民。
对于羊,良言有着特殊的感情。小舅比良言小2岁。小舅带良言去山上放羊。在小舅的眼里,良言就是城里人,估计,那时候他幼小的心灵里,羡慕嫉妒恨吧。姥爷安排良言和小舅去放羊。在沙坨子里,两人随着羊群走呀走。其实,良言特别喜欢那种生活或者说感觉。沙坨子里,偶尔见到一簇簇羊可以吃的草。山上可以见到欧李,很好吃的野果子,不过,为了吃到欧李,有可能被痒辣子蛰到,不过欧李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那要看运气了。山上还有一种叫黄菠萝的树,树皮摸上去就像人的皮肤一样柔软。在沙坨子里,特别是着科尔沁八百里瀚海,良言对黄沙或是白沙,充满了喜爱。特别是经过风洗礼,造就出来的宛如城堡,更是给人一种沧桑与豪迈。最近几年再去沙坨子,几乎没有了,都被绿化树木切割了,再也见不到连成片的大片沙丘沙城堡。羊儿静静的吃草,良言就找欧李吃,当地的发音是nouli,良言和小舅天南地北的聊天,也有一些理想和抱负,不过,只有几年级小学文化的老舅,是无法攀越理想的顶峰。他更关心的是他那只大黑狗。
大黑狗是良言和老舅的最爱。它其实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细狗。或者说有点牧羊犬的味道,它来自于内蒙古,良言的太姥家,毛色纯黑,油亮,双目炯炯有神,灵性极高,英勇善战,体型中等,较瘦。放羊时,良言们也害怕,就从家里偷偷多带一些干粮,一路上扔点饼子之类,让大黑狗跟着良言们,只要离开家远一点,黑狗就不回家了,和良言一起在山上玩耍。大黑狗曾经和良言一起抓狐狸。那次失败原因在良言,而不在于大黑。老舅发现欧李丛边有个狐狸洞,告诉良言守住一个洞口,他接着找,又找到一个洞口,就把大黑领了过去,大黑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开始围在那里寻找,老舅就守在他发现的第二个洞口,大黑又找到一个洞口,接着开始不断的扒开沙土,一路刨着,老舅不断的喊良言守住脚下的洞口,良言又害怕又好奇,手里的拿着的棍子不断的颤抖,突然,一抹黄绿色冲了出去,良言没有看清任何模样,只觉得是一闪即逝,等老舅把大黑从洞里薅出来时,狐狸早已不见了踪影。大黑累得浑身湿透。
在辽西农村,那时候是很迷信的,人们敬畏三种动物:蛇、狐狸、黄鼠狼。分别起了蛇仙、狐仙、黄仙,供奉着。良言和老舅那是还小,也不太懂,良言亲眼见过老舅拿着蛇玩,良言警告他不要碰这位神仙,老舅说,这是小草蛇,没关系。还有一次,姥姥在针线笸箩里发现了一条蛇,估计是担心良言害怕,悄悄扔到了外面。黄鼠狼是偷小鸡的高手,在农村,贴别是女人,容易得癔病,人们往往会说是撞到了什么,挡了哪位神仙的道。神秘感很强的。另外一次,大黑狗勇斗狼群,老舅说的,良言也没有见到。不过大黑是良言的动物英雄偶像。大黑狗活了有十五六年才死的。良言最后见到它时,牙都掉了。每天喝点稀粥,走路都打晃,良言心里很难过,曾经的战神,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之前狗贩子要收购,老舅没有舍得。
良言和老舅在假期主要任务是放羊。姥爷家有大大小小七八十只绵羊,姥爷是牧羊高手,会接生羊羔,会防治羊的一些疾病。实际上,养羊的收益就是羊羔的繁殖和成活率。生产队一解体,姥爷用分到几只羊作为本钱,慢慢繁殖到近百只的规模,全家一年的花销出处就在这里。良言和老舅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放到现在人的眼里,是不可能放心安排去放羊的。特别是有一次,良言看到远远的杨树丛中,有三四只狗,良言一点也没在意,老舅几乎颤抖的和良言说,那是狼群。良言不知道狼有多厉害,有点害怕,但不是非常害怕。良言问老舅,怎么办?老舅说,他用鞭子打响,轮鞭子转圈,鞭子头上有个红缨,他说狼怕火。良言们一起大声喊叫,让良言拿紧手中的木棍。然后,良言就站在那里,对着狼群,老舅啪啪的打着响鞭,那清脆的鞭声传出去很远。良言和老舅一起大声欧欧地叫着,良言用棍子敲打旁边的树木,制造出一种气势。狼群看了一会儿,估计它们也是发现有所防备,就夹着尾巴走了。狼,是不会摇尾乞怜的,它们是勇敢的智者。
后来,村里发生的事情,让良言明白了,什么是狼。一天晚上,村子里那时还没有电,在昏暗的煤油灯旁,良言写了一会寒假作业,就听大人们唠嗑。忽然,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全村的狗一起吠叫,大人们都不说话了,全都沉默不语。狼的叫声,就像是一位母亲,失去了亲人,一边告诉别人,她非常的痛苦,同时,她是来复仇的,那叫声充满了恐怖。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村子里的狗,都蜷缩在自己家门口狂吠,其实它们都是害怕,只要一开门,估计就会向人一样,躲在屋子里。到了半夜,狼声渐渐弱了。姥爷和大舅提着灯,拿着铁叉子,去羊圈查看,死了三只羊,丢了一只。姥爷非常郁闷。大舅那时十七八岁,他倒是无所谓,把死羊拖回屋子里,把他那把小刀拿了出来,在磨石上磨了起来,很是熟练。刀把是牛角制的,刀片是镰刀改制的。这才发现,厨房檩子上有个钩子,原来是用来挂羊的。大舅熟练的拨开羊皮,把羊皮放到外面的墙上晾晒,羊腔挂在檩子上的一个钩子上,熟练的分解开。第二天,狼群又来了,姥爷昨晚总结了经验,把羊圈加固,用绳子做了许多套子,用刺槐的树枝把羊圈外边为了起来,在羊圈的房檐下,挂了几只煤油灯。这一夜,狼群没有进村,只在村子外边叫了一会。第三天,狼群依旧来了,仿佛到了附近,离着村子里很远,叫了几声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