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阿怜看叶文的眼神逐渐变了味,纵使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兄妹情,但她自己也明白,那不过是骗自己的话。
阿怜对于这种情感是很朦胧的,但在周围人的言语刺激中,这种情感不断地放大清晰……
叶文上午自己读书时,阿怜不再自己玩自己的了,更多时候,她更愿意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叶文。
京城实在是繁华,这天子脚下的巨大城市,即使是夜市,也远比其他城市白天的闹市热闹了。
但这都与叶文无关,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不论明天能否金榜题名,他都决定回乡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两年光景在阿怜躁动不安的心地跳动中一闪而过。
叶文行冠礼那天,阿怜在一旁目不转晴地看着。
叶文的冠礼比村里其他人要隆重不少,与其说隆重,不如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村里其他人行冠礼大多只是个象征性事情,没有真正的“冠”,本来都是要下地干活的,戴着冠干嘛呢?
但叶文不一样,他是举人,周围的乡绅都来巴结讨好他,叶大牛家本来条件就不错,现在更是连大银锭都掏的出手,行冠礼自然也是严格安装应朝礼法来的。
叶文诞辰在一月一日,一套流程下来,阿怜在旁边冻得手都僵了。等到冠礼结束,叶大牛接着送客人们离开,叶文则回屋休息。
“文哥哥,今日起你便成人了。”阿怜搓着发红的小手,笑吟吟地走近,今天的叶文确实很是英俊。
“你在厨房暖和暖和就是了,”叶文看着阿怜冻红的手和耳朵,无奈地说,“跟着一起受罪干嘛。”
“这怎么能是受罪呢?”阿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很重要的时刻,我肯定要见证全过程的。只不过没想到冠礼这么复杂。”
“这是简化版的了。”叶文摇摇头,“本来就是给那些乡绅看的,他们又懂多少礼法呢?我就把规定的庶民冠礼简化了一些,要不然更麻烦。”
“我到时候及笄也很麻烦吗?”阿怜有点害怕了,她的真正诞辰不知道,但她父母把她托付给刘老太时也是在冬天,大家便把那天当作她的诞辰,她可不想受这罪。
“呃……你倒是不用这么麻烦,因为……你懂。”叶文看着阿怜,欲言又止。
好在阿怜也是读过书的人,男尊女卑什么的看得很透:“无所谓啦,这样正好。”
阿怜端详着叶文:“你现在是大人了果然不一样,等到时候我及笄,也是大人了……”她突然停住口,抿着嘴,冻红的耳朵更红了三分。
叶文没听清阿怜在说什么,但他看阿怜神情就知道有问题。
“你及笄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怜转身跑进厨房。
“哥哥!”叶文正不解时,叶桃从内屋出来,这个小姑娘倒是一点罪没受,现在正一边吃着糖一边笑着对他说:“你带着这帽子好呆哦!”
“你这家伙,”叶文比叶桃大八岁,所以从来不和叶桃生气,“过来让哥哥抱抱。”
叶桃颠颠地跑过来,叶文则抱着她坐在木凳上。
“哥哥你春天还去考试吗?”叶桃仰着小脑袋,问道。
“我想考还考不了呢。”叶文拍拍她,“会试和殿试三年一次,我得两年后才能重新考,那时候你就跟你阿怜姐一样大了。”叶文说起这事,总不免神情有些低落。
“没事的,哥哥。”叶桃安慰道,“正好这两年你能陪我和阿怜姐了,你现在行了冠礼,等明年阿怜姐及笄后你们就能成婚了……”
“什么成婚?”叶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桃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叶桃不以为然,“之前老铁匠还逗我玩,问我到时候家里打算怎么办酒席呢。”
“成婚?酒席?我?和阿怜?”叶文感觉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不是吗?”叶桃瞪着大眼睛问,“哥哥你不会不喜欢阿怜姐吧?”
“不是不喜欢,就是……”叶文读过的书摞起来比他还高了,但现在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你喜欢阿怜姐干嘛不娶阿怜姐?阿怜姐也很喜欢你啊!”叶桃更不明白了。
“谁说的阿怜喜欢我?”叶文抓住了重点。
但说是重点,只不过……
“哥!”叶桃突然从他怀里挣脱,站在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不会不知道阿怜姐喜欢你吧……”
“呃……啊?”叶文被这么一问,第一次怀疑了自己。
“哥你真的没救了。”叶桃摇着头回了内屋,“你这种脑子去当官,皇帝肯定不喜欢你……”
叶文呆呆地坐在木凳上,内屋里传来母亲和叶桃的聊天声,厨房里的阿怜正生了点火暖手,父亲风尘仆仆地回来,也一头扎进厨房暖和暖和了。
“阿怜,喜欢我……吗?”叶文自言自语道。
夜里,飘飘扬扬地下起了大雪,第二天早饭过后,雪才将将停了下来。
叶郡比较靠南,大雪并不常见,叶桃和阿怜兴冲冲地出去堆雪人,村子里也充斥着孩童的欢笑声。
叶文满脑子都是叶桃的那些话,他昏昏沉沉地走出屋子,看向院子里的阿怜。
阿怜仔细地滚着雪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唇抿成一条缝。阿怜的唇粉粉的,似乎任何唇脂都是对这可爱的薄唇的亵渎,这种唇,亲着也必定会……不对!我在想什么!叶文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唉,想我这种满脑子杂念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阿怜呢?不对!什么叫配得上阿怜!我在想什么!阿怜是我妹妹!叶文又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哪有兄妹成婚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可跟那些糜烂的贵族不一样,唉,还是读书好,还是考试好啊。等我中了贡士,或者再进一步,成了进士,我也能留京做官了,也许到了以后,别人也会说我是糜烂的贵族……不对!什么叫糜烂!我在想什么!叶文又伸手,但是想了想,又把手中的雪扔了。
一天到晚瞎想,还是读书读少了。叶文走向院内的石桌,这个石桌本来是块大方石头,叶大牛在叶文还没出生的时候请人修理了一番,本来是打算夏天在院子乘凉喝茶的时候用的,没想到成了叶文读书的课桌。
叶文伸手拂走桌上的积雪,又把石桌旁的两个木凳上的雪打掉,正要坐时,却发现自己没带书。
算了,不看就不看吧。叶文坐下,右手托着脸发呆。
阿怜和叶桃滚出来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正要安在一起,却发现叶文坐着发呆。
“桃儿,你说文哥哥在想什么呢?”阿怜偏着头问。
“你叫他一声问问他不就好了。”叶桃说完,还摆出一副要叫叶文的样子。
“算了算了,别打扰文哥哥了。”阿怜摆摆手。
雪人很快就堆好了,叶桃正打算叫阿怜一起打雪仗,却发现阿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文。
叶桃偷偷地笑了一下,对阿怜说道:“阿怜姐,我先回屋喝点热水,你等会哦。”
“嗯……”阿怜点点头,却没往叶桃的方向看。
叶桃进去了怎么可能再出来?她趴在窗户边,偷偷的看院子里的情况。
阿怜等了一会,见叶桃没出来,就缓步走向叶文。
叶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双眼带着些朦胧,望着白茫茫的世界。阿怜慢慢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阿怜觉得世界都安静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都只有她和叶文。她就这样看着叶文,好像她是这个世界,而叶文是唯一。
“我的天,他们两个是稻草人吗?”窗户内叶桃相当的不满意,她已经看这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三刻钟了。
我得让他俩动起来,叶桃想着,狠狠地拍了一下窗户。
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院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世界中醒来。
“阿怜?你怎么坐在这?”叶文奇怪地看向阿怜,“叶桃呢?”
“桃儿去喝水了。呃……还没回来。”阿怜红着脸,扭头看向屋子,但哪有叶桃的影子?
“嘶。”叶文突然呻吟了一下,阿怜急忙看去,原来是他的右手长时间暴露在外,已经有些冻僵了。
“你冻成这样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阿怜急忙握住叶文的右手,还哈了几口气。
“不用了……你也冻坏了吧。”叶文红着脸把手抽了出来,藏进了衣袖里。
“唔……还好啦。”阿怜也对于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害羞,支支吾吾地回答。
两人没再多说,而是起身回屋。
“对了,文哥哥,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屋门口,阿怜驻足问道。
“我?我没想什么,都是些没意义的东西。”叶文敷衍道。
“哼,你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没想什么。”阿怜却不买账,“说实话嘛,文哥哥还要瞒着我吗?”
“我……”叶文看着阿怜,想了一会,说道,“我在想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阿怜抿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事呢?”
“多着呢。”叶文进屋,不愿多说,“我想了那么久,怎么能一下子说完?”
阿怜低着头,跟他进了屋。
院子里,新堆的大雪人面朝屋子,笑脸看着两颗逐渐靠在一起的心。
大梧桐树上还留有几片残叶,明明已是深冬却不肯凋落。一阵风吹来,压着雪的残叶受不住压力,打着转地飞了下来。落叶飘啊飘啊,落在了雪人的头上。
村子里的笑声络绎不绝,大家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