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早已不再是男孩,女孩也不再是曾经的她,人总是会变的。
今天的课程有些特殊,信玄在为他们讲述影武者的由来。
影武者源于坠龙苔原下的古城,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封建领主们为乱世求保,设立假身与暗卫亲信,组成影武者的前身。
战争结束,影武者联盟不再被需要。等待他们的是一道圣旨。
他们被要求剖腹自尽,作为战争遗产,同战争一起葬于历史。
“兔死狗烹。”男孩拒不接受故事的结局。
“也许,一次切磋能改善你的心情。”女孩站起身来,对男孩露出微笑。
信玄为他们点燃香烛。
那次切磋的结果,同此前一样。
女孩输了,被男孩的竹刀逼到墙角。
“当你的敌人说出求饶认输时,除非他的四肢被砍断,否则永远不要相信…”
“…阿斯拉,你太仁慈了!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器的!”
男孩收起竹刀,俯身对女孩劝导教诲。
“谨记于心,半藏。可我从未忘记信玄老师的教导,”女孩站起身来,对他浅行鞠躬礼仪后继续下去,“影武者德为五分,刃见两分自留三分…”
男孩的竹刀,被他再度捡起。
见信玄起身离开,男孩也不再隐藏眼神中的锐利。他抓起女孩的衣领,一字一顿说出他的判断。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能留在这里—而我已将学识变为财富。”
男孩拿出钱袋,十块金币被塞入阿斯拉的掌心:帮他保密吧。
他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他永远不会有改变命运、荣升至此等地位的机会。
男孩抱住女孩,女孩却只能瞥见他匕首下的血痕。
这笔钱,女孩还是在夜间入寝时塞回男孩的衣袋。这笔钱的来源,她没有过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人总是会变的。
……
……
她的天赋没有他那样强大,他是一块尚需打磨的翡玉,而她就像色泽相同、价值却不值一提的黄铁矿。
不是金子的东西,再怎么发光发亮,也成不了金子。
可她在努力,忍受凌晨的严寒,正午的酷暑与臂膀汗渍下的伤痕。
可是她在努力。
她终于在一次决斗中战胜他。
不是竹刀,而是真正的铁刃。
女孩踩住自男孩手中滑落的忍刀。
“啊!”女孩俯身对男孩伸出左手,对方却以拍打、推搡做以回应。
“我还—没有—认输—!”他怒吼着。
男孩抓起蒲草上的刀刃,直逼女孩,竟被信玄喝令停止。
“趁人不备,胜之不武。”信玄收起男孩的刀刃,向他抛出学徒的竹刀。
“半藏,我对你报以厚望。”
“可对心性的磨练,你应当向阿斯拉虚心请教。你们是家人,不是生死之争的仇敌!”
男孩单膝跪地,谨记教诲。
他的心间蒙上一层薄雾。
女孩想要安慰他。
但是,他的眼神让她明白,他不需要。他需要一段孤独的时光来思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
黑暗中的他在升起,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人们说他比矮人的电锯还要高效。
他是浪人,无主而居,以钱财收拢人命出卖灵魂。
他的刀刃,雾隐丹切,曾出自影武者联盟忍术大师信玄的馈赠。
战锤要塞最好的锻造师,为之塑形定锋。
火海,燃烧,血一般的屏风,夕阳映出大厅中的红川绘卷。
三途川,人,神,恶鬼道。
阿斯拉看到他的影子,在火与阳的照耀下映入恶鬼之道下的骸骨。
“在我这里你用不着戴面具,邪魁(Oni)。”
“很多人…都这样称呼你…”
她的毒匕,她的弓弩,她的飞刀直面踏火前来的武士。
血色红木与玄铁锻造的盔甲,恶魔般的尖角与黑暗假面下的凝视。
他遮起真容,遮起他的堕落之心。
他接受曾被视为侮辱的名字,誓要令这名字如瘟疫般散播。
散播的桥梁,是骸骨与死亡。
“请允许我,再叫你一声半藏。”阿斯拉将弓弩中的箭矢退去。
邪魁是个不择手段的杀手,但半藏不是。
“半藏早就死了,阿斯拉,他是邪魁手中的第一滴血…”邪魁没有后退,持续逼近。
“信玄是我们的老师,是你的老师!你怎么能杀害他…”阿斯拉的质问,颤抖远高于怒火的燃烧,“你遭到了不公,为什么不和我…”
“对,就是这样,”邪魁对阿斯拉挥出手中的冥锋,“如果我在第一笔生意中,就能杀死我的恩师,雇主们会信任我的效率…”
“…今后我也不再有任何弱点。我的过去都会被大火埋葬,包括…被你击溃,被你羞辱的历史,阿斯拉!”
……
……
那是一场惨败。
一夜间,阿斯拉失去了她的师父,她的居身之所,影武者联盟的道馆。
她的家人,她视如兄长的友人。
一夜间,她沦为居无定所的浪人。
她活下来,可是容颜尽毁。
她不得不以面纱示人,她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变得麻木。
可她从未放弃过一件事。
追猎邪魁。
即便,这要让她穷尽一生去践行。
……
……
命运是变幻莫测的河流。
现在,阿斯拉正背靠石屋,为四名新结交的绿皮朋友讲述她的命运。
可惜,他们在故事发展到前中期时,就进入梦乡了。
“还是感谢你们的倾听,队长。”
阿斯拉为他们擦干地上的积水,朝篝火中增上几根木柴。
夜还很长,还有更多路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