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殿,宽广在后殿里,空无一物的地上布着一丈多宽的八卦法阵,繁复而玄奥的黑色阵纹分三层升起,合力将一团浓重如墨的黑雾聚在中间。
那团黑雾时而散开,如无数根凌乱的丝线向阵外延伸,仿佛是要挣脱阵法的束缚,片刻后又猛然间回拢,像是被人用手掌搓揉着,凝成一团,用来包裹着里面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
如此反复几次的拉扯后,阵法内一道金光快速闪现,中间那一层八卦阵纹由黑变为夺目耀眼的金色,眨眼间又立即消失。而显得躁动不安的黑雾则慢慢归于平静,柔软如云,最后化成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鬼王吐出一口浊气,看不穿的黑雾背后,一双透着紫金光芒的眼缓慢睁开。他低头看着手心里残留的灰烬,心情是许久未有的平静和松快。
“找了近两千年,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看你还能再躲多久。”
苍老低哑的声音,透着想要噬血的狠厉。
回想两千多年前将自己害到如此凄惨境地的那个人,他狠不能毁天灭地才能平息自己的心底无边无尽怒火。
长长的斗篷无声的擦过青玉石铺成的地板,不紧不慢的往奉听殿走去。沿路墙壁上的鬼火随他将到的形影一一点燃。幽蓝的鬼火,将原本昏暗的走廊照亮,一众鬼仆面面相觑,在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个个皆是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手中捧着的器物摔落一地。
前殿,主事厅里,一身竹青色长袍,发束鸦黑色儒巾的男子似有所觉察到殿里一时纷乱的气息,他疑惑的搁下手中正在蘸墨的笔,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唐翼和戚猛早已等候在殿内,两人是被鬼王突然发令召回来的,是少有急令,他们不敢耽误,即刻从兰若寺赶回。
“唉!”事隔多年双重新接到主上的急令,戚猛即怀念,又感叹道:“想我生前好歹是一名猛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从未惧怕过。如今想想,离那种肆意洒脱,热血澎湃的日子,已是过去有七百年了。七百年没有打仗,我这……,真是浑身发痒。”
说着,戚猛不得劲的动了动手脚,摸着手里的刀,眼神里充满对热血激情的向往。
唐翼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四百年前还曾与魔族一战,打了半年有余,怎的,这么快忘了?”
威猛一愣,放下手里的刀,用力的拍了拍后脑勺,冲好友憨笑,“还真是忘了。我就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这手脚僵硬的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
想想现在只能办些跑腿送信的事,他心情郁闷不已说罢,转而又疑惑的问道:“也是哈,你说这魔族四百年了,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了呢。我还想再找他们打一架,好松松筋骨呢。”
唐翼却是眉头浅皱,神情略显担心,“前几日我听白石说,魔界内几方势利如今正在争夺魔王之位,正打得难舍难分。眼下想必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找冥界麻烦了。”
但往长远了看,这却不是件好事。
魔界动荡不安,时日一久必会牵连到其他几界,那原先定下的契约极有可能会被打破。若真如此,介时六界又将重燃战火,生灵一片涂炭。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道熟悉的黑影从自己身旁走过,他们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立马双双瞪大了眼,像是看到千年不遇的奇景。
“主、主上?”
威猛难以置信的看着黑影,不由自主的惊喊了一声,那黑影正不紧不慢的走上台阶,闻言转头淡淡的说了句:“何事令你如此惊讶?”
戚猛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唐翼在背后狠狠的掐了一下腰,他顿时打了个嗝,所有想说的话也全都化作乌有,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妈耶!主人竟然用走的来奉听殿了!
他怕不是眼花了吧?
唐翼反应较他迅捷,立即从震惊里回神,点头回道:“回主上,戚猛方才想到魔界如今动荡不安,怕是会对冥界有所不利,故而十分担心。”
主上自鬼王殿建成后终日只在后殿闭关修炼,若无要事轻易为现身。便是四百年前对战魔族之时,他也只现身过一次。
然而就那一次,便足以扭转僵持几个月的战局,让他们在最后关头战胜魔界。
若真要计较起来,近几月里,因着兰若寺的事,主下出现在奉听殿的次数,可是比过去百年都要多。
鬼王并未将自己属下的吃惊放在眼里,他此时心情尚佳,也因心中有事思考,故而没太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同之处。
他在宽大华丽的宝座上坐稳,翘起腿,一手抵在王座上,支着额角,身形闲散而悠然。
听着唐翼的解释,黑雾之后的人似是冷笑了一下,说道:“怕不是你又想去打仗了吧?”
虽然他甚少过问鬼王殿的事,但对于这些属下的脾气品性却是了如指掌。
戚猛因被鬼王猜对了心事,脸色惶恐的连连摇头,打着嗝的否认道:“没、没有。属下不敢乱、乱来。”
四百年前那一战他确实打得酣畅淋漓,但事后因行事多有不当,几次因过于鲁莽而差一点坏事,被鬼王罚了许久。
“你即知道不能乱来就好。命人好好守着边界,莫要让那边的事,扰了冥王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