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赏心悦目的手。他说着就要过来拉,他要不夸,看看手相不打紧,但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他要占我便宜。
该说不说啊,他看得准。我最大的人生转折就是指甲。
在美术附中,我是唯一一个给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涂过指甲油的人,而且她说我有天赋,让她在指甲上看到了夏天。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不能问,艺术这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是不能见光的。
后来,我俩一起骑车放学回家,偶尔会说些不能说给别人的话。我们没有恋爱,但她约我去过公园,可惜那是个早上,全是修炼的大妈和争夺夕阳择偶权的大爷,冲淡了早恋的羞涩和神秘。
但是,和班上最好看的女同学约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班级组织去滑旱冰,班上那么多男生,她只跟我拉了手。我俩的手里全是汗,她没有松开,我也不舍得撒手。所有的奇妙,我归咎于涂的那一次指甲油。那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巅峰。
我和他说过志向,我要开一家美甲店,我愚钝的心机是呼应第一次给她涂指甲油,希望跟她有开端,希望跟她有善终。我学过美术,美甲是美术的一部分,这么说很合理,也有点自嘲和幽默。十几岁的时候都相信自己能做伟大的人,谁稀罕开美甲店呢。没想到她认真了,她说她的梦想也是开美甲店,她要把自己的画,每个喜欢的一瞬都画在指甲上,随时随地伸出手就可以看见美好。
我说咱俩一起干,她说那就省了开支,我们约定。我心想,傻姑娘,那咱俩不就是一家人了么。
我和她的友情只维系了三个月。
有一天,球队的哥们把我拉到角落,说你跟那谁好了?我说没有,就是放学一起回家,他说你不知道,她有个外号叫公共汽车,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公共汽车什么意思,问了别人以后,我就再没跟她一起放学回家。
期间,我一直在思考,如果她在某个课间把我按到墙上,质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放学回家了,我该怎么说。这时候我发现,说她公共汽车的哥们开始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了。
小区的保安让我去干美甲,我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在人生低谷,从美甲开始,这不是巧合,是命运的轮回。
我了解了关于美甲的一切。
家里堆满了手,彻夜不眠的练习。
我去应聘了,接待我的是一个美甲妹妹。我们在做美甲的小桌子边,当着客人的面进行了面试。
美甲店很静。我进来以后那几个客人就没再聊天,注意力全落在了我身上。
美甲妹妹说他们可以招男美甲师,但是我的年龄偏大,她们想招在校兼职的大学生或者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做美甲的妇女虽然没有直接看我,但她们偷偷笑了。
我能想象他们在晚饭的时候跟爷们和孩子分享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