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十二年,腊月下旬。
相春阁。
翻倒的酒桌,洒落一地的菜肴与白瓷碎片,周围四根褐色圆柱上挂着的红纸灯笼,见证了这一凌乱的杀人现场。
何平满脸茫然的瘫坐在地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另一根圆柱下,那儿蜷缩着一名身穿粉色纱裙的妙龄女子,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眸中尽是惊惧。
不仅如此,他的左侧还躺着一具身穿深蓝锦服的男子尸体,男子双目失神的瞪着上方,脑后流淌出大片鲜血。
这是哪?
我不是在打游戏吗?
眼前的景象令何平内心狂跳不止,一个可怕且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他心中。
难道我穿越了?
刹那间,一股陌生的记忆宛如闪电,快速并强势插进他的脑海里,继而凶猛流转。
何平,景州泰安府人,永丰十年入秋时,乡试落榜赋闲在家,之后便染上了赌和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其父何福贵经营着一间染坊,规模尚可;母亲赵氏近些年则四处奔波,想方设法为其婚配,好让自家长子,早些从深渊中得以脱身。
赌狗可没有好下场啊...何平不由心生感概,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并非家中独子,而是还有一位胞弟,名为何令乾。
胞弟在十岁那年,被一位游历世俗,自称沧澜山修者的中年男子一眼相中,意欲将其带回山中,言传身教。
何富贵夫妇当然不会同意,但拗不过次子也有此意,与那中年人一同劝说,再经过数个日夜的闹腾,夫妇二人最终只得叹息一声。
这些年来,胞弟只会在每年除夕前几日赶回,与家人团聚一段时间,而后匆匆离去。
何平消化完这些信息,内心既忐忑又期待,还带有一丝无法言语的孤寂。
等等!
沧澜山修者?
难道这个世界还可以修炼?
前身的记忆里,与之相关的仅有何令乾前往沧澜山,余下全是当朝大臣的名字和事迹。
想做官想疯了吧!
何平暗暗吐槽,心情复杂且沉重。
这竟然是个封建王朝!
一想到这,前世时,对于古代的刻板印象立刻被动触发,简单来讲,
层层剥削,命如草荠!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最要命的是前身失手杀了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不管在哪个朝代,杀人都是一项重罪!
当然,对于那些掌权者来说,杀人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可关键是何家并没有掌权者,顶多只能算小康家庭。
怎么办?
何平偷偷朝死者瞟了一眼,随即赶忙别过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整个事件的原委,妄图找出一丝致命线索。
根据记忆显示,死者是他的发小,两人在三个时辰前于赌坊一同玩乐。
前身今日手气极好,赢了钱后便邀请对方前去相春阁寻欢,谁知道这发小想来一出‘双龙戏凤’。
得知发小竟然有这般癖好,前身略微惊讶,怀着新奇心理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在酒桌上,名唤青儿的女子为了一己私欲,不断用言语和身姿撩拨两人,引起他们争端从而拔高自己的身价,最终酿成悲剧。
发小是被前身撞倒,然后又被地面的瓷片刺入后脖颈,导致流血身亡。
物证是一块瓷片,至于人证....何平收回心神,抬眼便看见了蹑手蹑脚的青儿,他不用细想也能明白,对方这是想逃离现场,随之报官。
不行!
何平见状,立即起身挡住其去路,无论结局如何,他现在都不允许此地的消息泄露半分。
这一动作使得青儿面色僵硬,不自觉微微后退。
相春阁的隐秘性极强,各个雅间不仅隔音优异,且门外廊道内也无人看守。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随之凝固。
屋内的气氛逐渐下降,如同那具尸体般缓慢变得寒冷。
这时,何平正在纠结一件事,他不知该如何处理青儿,
就这么放她离开,那肯定不行,
想让她永远留在这,只有一种办法,
杀了她!
杀人这事何平从未想过,在他那个时代社会稳定,人们爱好和平。
但他不知道的是,青儿也在暗暗求生。
相春阁为了保护好自家‘摇钱树’们,会在每个雅间内设置一道机关,这个机关可以是垂帘、灯笼、板凳,也可以是地板上的某块。
只要触发这个机关,就可以立即召唤相春阁的护卫前来,届时何平只有两条路,
死或生不如死!
何平在犹豫期间,眼神也紧盯着青儿的面孔。
忽地,他发现青儿的眸光不对劲,就好像一个人目光分散,假装直视前方,实则注意着斜角。
她在看什么?
何平不由自主顺着她的目光探寻,发现终点竟是一副女子画像,
衣不蔽体,身姿妖娆,一双媚眼栩栩如生,宛如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