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山深处一石室中。
“徒儿心知此去定无归期,负了师父十五年养育之恩,然我纵家灭门之仇不得不报,若错过此机,恐余生徒留恨意。今日徒儿下山,愿师父成全。”
那青年跪在地上一拜,白衣灰发随山顶凉风飘摇。
“唉...那老教主乃是上个纪元的余孽,一个跌落的天人境,虽玄关已毁,然神通犹在,远非神通可敌。你今下山而去,料想十死无生,可无悔?”
师父端坐于高大的石椅上,皓白长发垂于身后,黑熊趴在身侧。身穿金纹交领宽袖长袍,腰间束带,远远望上一眼,如烈日般刺目,如同手握无上权柄的王者,只是端坐便已神威赫赫。
“师父曾教我作为人的道理,徒儿愚钝,只学会三分,不如师妹洒脱,不若师弟圆滑。然徒儿知晓血海深仇,不报不归。骨血零落,誓以命偿。”
青年温和的声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以如今天地的环境不如四百年前,天人境无法自在地行走人间,若是那人重归天人境,便要自化禁忌隐于人间等待灵潮翻涌,纵然自己未来也能成就天人,那也不知要多少年岁后才能相遇。
这也是为何他不请师父出手的原因---未有灵潮涌现,天人也不能行走人间。
“你...唉...也罢了。当年我初遇见你,你的母亲已经死了,本该胎死腹中的你竟是仍有一丝生机,剖腹而出也顽强的活了下来。或许如今也是一样,虽赴死地,未必不能逢生。”
纵无座,也就是大师兄,此刻眼睑低垂,不做言语,只是又在青砖上磕了两个头,震得青砖都龟裂开。
师父见少年如此,也不再劝阻,只是轻叹:“...只可惜,待到此行事了,你若不能成仙,怕是再无相见时日。”
一直沉默的少年听闻这话才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愕与喜色。
“师父…那徒儿先在这里恭喜师父了!”
“恭喜?哈哈哈哈...”
师父的笑声中带着些异样的悲凉,像是突然没了兴致,语气也低落了下来。
“且去吧,趁冬日雪未化...”
“谢过师父!”
纵无座一席白衣,两尺短剑,踏着浮云,头也不回的跃向山下。
师父高大的身影静坐在石椅上,待到白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野尽头,斑驳的阳光又一次照在了他那如雪的白发上。
他的面容似是网络卡顿般扭曲流动,光影重组间变成了一副精美的鸟脸---喙尖而长,眼珠深邃而暗绿,准确来讲那根本不似眼眸,反倒像是古老年代流传下来的帝王绿宝石。
随着面容变化,那宽松的道袍下缓缓伸出一条虎尾,覆盖着斑斓的花纹,尾尖轻轻抽打着地面,每一次的拍动都仿佛在于深渊中的生灵呢喃低语。
随着毫无节律的拍击声中,远处静谧的山谷中,鸟兽惊慌窜逃,山林间古木炸裂,山石滚滚,山溪与泥沙混杂,化作浊流吞没了正在迁移的村落民众以及官兵。
一场毫无征兆的地动,让本该迁徙至大都城的村民们无一生还。
“嘻嘻,不知感恩的人们,都该死去呢。”鸟脸张口笑道,犹如百鸟的声音混杂,重重叠叠,非但不清脆,还嘈杂的令人头疼欲裂。
山腰木屋里,姜梓潼轻轻吹开茶杯上的浓雾,目光淡漠地望着山下惨死的众生,耳边是陆叔不停的碎碎念。
“那些狼崽子都是些没娘养的畜生,此战若起,只怕此后乱世飘零...你父亲他也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