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低眉,雪白的手指捏着酒杯。
姜姒虽然为人浅薄,但有句话说得在理。
她在宫中无权无势,若想生存,做事必得仔细考量斟酌。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她都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可现在她身边无人可用,只能慢慢图谋。
如今,她与太后不睦,姜姒也视她为眼中钉,为宇文越同她们作对?不值得。
如果将宇文越推出去,能让她们对她暂时松懈,那她为何不呢?
姜家的势力,她拦不住。
太后想做的事,她挡不了。
至于宇文越,她更是管不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各有各的心思,不妨让他们斗一斗吧。
谢芜看着杯中之物,只觉得有视线凝在身上。
无需抬头,便知那目光来自何人。
她垂眼微微停了一瞬,将手伸了出去。
纤细的手,莹白的腕子,身量纤纤,薄醉染上眉眼,在金光闪闪的殿中好似扶风弱柳,她由着云彩搀扶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今日月光好,宫中的太液池锦鲤成群,谢芜闲坐池边,吹着夜风,缓解醉意。
她未等太久,水面映出一道身影。
“芜芜。”
谢芜回头,云鬓花颜,娇媚风流,只看人一眼,便能让人身陷。
今日,是他们分别后见到的第一面。
此刻,是他们分别后距离对方最近的距离。
宇文禹见到谢芜的那一刻,眼周红了一圈。
他目光沉痛,恨不能立刻把她拥进怀里。
谢芜眸光淡淡。
眼瞧着他这番温润如玉霁月清风的模样,有谁想到他会成为梦境中锋利凛冽的人,又有谁能想象到他手染鲜血屠戮皇城?
与他对望的这一瞬,谢芜更明确了一件事,野心、欲望都是藏于身躯之下。
谢芜向他盈盈行礼,已经先他一步后退:“齐王殿下。”
宇文禹悲戚,声音中藏着说不出的晦涩,他上前紧捉住谢芜的手:“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子圣。”
谢芜挣开他的手,和他保持了更远的距离,别看脸,叹道:“殿下醉了。”
“不,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芜芜,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皇宫,离开长安,我们远离这一切好不好。”
谢芜:“……”
她确实想离开皇宫,可他真的会带他离开,让她逃脱这一切吗?
她心上冷,面上却柔善,低眉呢喃似是哀怨:“逃,又能逃到哪里?”
宇文禹:“……”
谢芜看了眼城墙,神情悲戚,“我知你心,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我跟你离开,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即便你我偶然得一居所,族人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我们连他们的生死都不顾?”
宇文禹噎了下:“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舅父舅母。”
谢芜听着没吭声。
宇文禹双眼含泪:“是我无能。”
谢芜摇摇头:“是芜芜命薄,今生与殿下无缘。”